可是,看岑雪眼下的反应与说辞,当初那件事情似乎另有蹊跷。危怀风道:“有人在你之后,在我之前拿走了剩余的宝藏?”
岑雪沉眉,想起关城外前来劫车的那一批黑衣人,心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问道:“危夫人可知道你我在寻宝的事?”
危怀风眼睫微眨:“知道。”
“我与师兄带着一半宝藏离开夜郎时,在关城外被一批黑衣人埋伏,他们劫走了所有的财物。”岑雪没有提危夫人,可是话里的指向已经很明显。
危怀风不语,想起后来木莎执意从夜郎运送至西陵城的一大批财物,不免也心虚起来,道:“那一批黑衣人是夜郎人?”
“他们行动敏捷,应是训练有素的一批家臣,身上都佩有银饰。”
“没有别的标志了?”
“他们用的箭镞上,刻有饕餮图纹。”
危怀风眼神一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说道:“那是梁王的人。”
“梁王?!”岑雪震惊。
危怀风心里亦感意外,照理说,岑元柏派岑雪与徐正则去夜郎国里寻宝,这件事情是不可能被梁王知晓的,除非,那一路以来,他们身边都潜伏有梁王那边的眼线。
“梁王麾下有多支暗卫,其中一支以饕餮为图腾,我上个月刚在剑南与他们交手过,不会认错。”危怀风说完,揣度道,“你们是不是走漏了什么情报,被人家盯上了?”
岑雪神色复杂,反复回想在夜郎国发生的细节,始终不能找出破绽。危怀风看她的眼神慢慢由不甘、委屈变为心疼,放下药瓶后,关怀道:“你没有拿到宝藏,那回去以后,可有被你父亲责罚?”
岑雪眨眼,收回神思,道:“这是我的事,就不劳烦你过问了。”
危怀风本以为宝藏的误会解除后,两人便算是冰释前嫌了,谁知岑雪对他的关怀这样冷淡,心里多少受伤,脸上又换回那副委屈神色,重复道:“劳烦?”
岑雪垂下眼睫不应声。危怀风失笑:“看来那晚在月亮山上发生的事,你是一直都没想起来啊。”
岑雪听他突然提起月亮山,想起那晚她宿醉以后丢失的记忆,倏而心虚。危怀风凝视着她,看出她心神乱了,眼底笑意更深了一点:“无妨,你慢慢想,我可以等。”说着,便从案前起身,似要离开。
岑雪抬头:“你要把我关在这儿多久?”
“不久,找到你师兄后,便送你们离开。”危怀风好整以暇,多少有些故意气人的意思。
岑雪算过时辰,危怀风这时候还抓不到徐正则,说明徐正则已成功进入平城,便不再掩饰,说道:“师兄已赶往平城借兵,你偷袭岳城的计划没那么容易成功。岳城是庆王的,你夺不走。”
“哦,”危怀风并不意外,看过来时,目光炽亮滚烫,“那你是我的了。”
第75章 被掳 (三)
危怀风走后, 岑雪心如鹿撞,因那句“那你是我的了”而半晌不能平静,事后想起来, 既羞又愤。
次日, 天刚一亮, 便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岑雪睁开眼睛, 竟看见春草、夏花守在榻前, 不由惊喜。
“危大当家让我们回来服侍姑娘。”春草解释着, 往毡帐外瞄一眼,压低声音道,“今日一早便有斥候来报,说是岳城没能偷袭成功, 有人往平城报信,及时增派了援兵,说的应该是公子。”
岑雪悬在喉咙的一颗心彻底放下来, 想起成功为岳城解围的徐正则,心里宽慰许多。念头一转,却又有愁绪浮上心头, 昨夜危怀风走前放话说她是他的了,那话说得狂妄暧昧, 拆解开来,不过是要俘虏她做人质的意思。
渠城外的伏击尚不知胜负,夺回明州城更是任重道远,倘若当真被扣押在这里, 尴尬不说,传回江州去, 指不定要让父亲如何忧心。
这么一想,岑雪不再耽搁,起身更衣后,往外去寻危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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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是一天阴云,营垒四周堆积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旌旗在冬风里招展,身着铁甲的士兵们在营区里忙而有序地进出。
危怀风抬脚踩在一堆积雪上,眉眼肃然,听身旁一名军事装束的男人分析前线战况:“那人是岑元柏的徒弟,在盛京城里名声不小,据说从小便受岑元柏亲自教导,超伦轶群,智谋过人。后来又在外游学,与云谷老人研习过六韬三略、奇门遁甲,放在这一辈青年人中,乃是凤毛麟角一般的人物。这次他为岳城解围,前后所耗不过半个时辰,便把差点夺城成功的厉炎杀得铩羽而归。有这样的人在,短期以内,岳城应该是拿不下来了。”
危怀风听完,眼底映着的那片雪光更冷,身旁人叹息一声,询问:“照这情形,渠城还要攻吗?”
危怀风没说话。夺下明州城后,为坚固防线,他首先决定要尽快拿下软肋岳城,为此,特意设计了一出声东击西,谁知这谋划居然被徐正则与岑雪师兄妹二人破解。
现在,岳城是等于丢了,眼前的这座渠城则像个扎手的刺猬,处处埋伏尖刀,硬攻吧,肯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攻吧,这一趟便等于是周瑜讨荆州——费力不讨好。
“攻下渠城,你有几成把握?”危怀风问。
那人讪笑:“若是我,至多三成;但若是你,至少能有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