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欣喜,夏花掩嘴:“这会儿便到了,看来起得比姑娘还早。”
“住嘴。”岑雪脸皮薄,小声斥她一声,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起身往外时,裙琚底下“汪”一声,云头锦鞋上蹭来一团黑影。
岑雪心头微动,把小黑狗抱起来,交给秋露看管,叮嘱道:“今日先把它关起来,不许叫外人看见。”
秋露不疑有他,点头应下,踅身往外。
春草、夏花又对视一眼,自知缘由,偷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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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外有一圈抄手游廊,这座府邸建得有些年头了,砖墙斑驳,角落里栽种着的树木已葳蕤参天,遮挡着一截栏杆,使那处成为偷窥厅堂的极佳场所。
岑雪赶来时,发现秘地里已挤着不少人影,大大小小,足有五人,除岑茵、岑晔、岑昊三个小机灵鬼外,堂兄岑旭及师兄徐正则竟然也在。
“你们都挤在这儿做什么?”岑雪怔忪。
“自然是想抢先看一眼阿雪的夫婿。”岑旭今年刚及弱冠,人很清瘦,与岑家所有人一样,白白净净,笑起来时,眼灿似星。
岑雪脸颊一热,又看徐正则:“那师兄又不是没见过他,何至于也来凑这热闹?”
徐正则坐在栏杆尽头,恰是最隐秘的角落,闻言微笑:“照这么说,这里你与他最熟悉,何必也来?”
岑雪羞恼,伸手拽他,徐正则无奈,起身让出那个宝座,待她坐下后,侧身靠至砖墙上。
岑昊听说徐正则见过一会儿要见的那人,仰头问他:“徐大哥,危家大少爷究竟是什么模样呀,听外面人说他长得很黑,不会像那包公一样吧?”
徐正则忍俊不禁,低头问岑雪:“像包公吗?”
岑雪气恼:“不像。”
岑昊听当事人回答,便又问:“那像什么?有多黑?炭块一样吗?”
岑雪越听越无语,干脆扭开脸,不再答。
岑茵揪岑昊耳朵,训他:“你究竟会不会说话?”
“我是担心嘛。”岑昊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委屈巴巴,“外面的人都说以后的准姐夫黑,又黑又凶,阎罗一样的人,很不好看的!”
岑雪脸又一黑,岑茵赶紧把岑昊另外一只耳朵揪住:“什么蠢话,你也信?再说,长得黑又不是长得丑,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两人叽叽喳喳吵着,岑旭突然“嘘”一声:“闭嘴,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聚成一块,扒开茂密树叶往栏杆外瞧,见一小厮领着一行人从照壁方向走来,打前那人个头极高,肩披黑氅,穿一袭藏蓝色交领束腰锦袍,腕束护臂,腰悬佩剑,乌发以镂花银冠束成高马尾,脸庞映着日光,肤色虽则很深,却并非是炭块一样的颜色,而是一种焕发着力量感的深蜜色。
“也没有多黑啊,征伐沙场的武将,不都是这种肤色?”岑旭率先评价,低头朝岑昊看,却见小家伙鼓睛暴眼,似不相信。
说话间,那行人转过弯来,打头的人脸被看清,竟是英眉星目,挺鼻薄唇,脸型窄而不瘦,下颌内收,棱角分明,整个人高大威武,走在日光里时,风姿潇洒,意气风发。
栏杆底下一片微微吸气声,旋即发出整齐的一声:“哇……”
气音刚落,那人忽地侧头看来,琥珀色眼眸被光一映,神光逼人,躲在栏杆后的几人倒抽口气,背转身躲开,探头再看时,那人已跟着小厮走进厅堂了。
岑茵按着心口,满脸后怕,岑晔呆呆感慨:“好英俊的一张脸啊……”
岑旭摸着下巴,亦是赞叹:“虽然家里从来不缺美人,可是像这样英武不凡的郎君,的确是前所未见,单论色相的话,阿雪倒是也不亏了。”
岑雪坐在角落里,秀颊一红。
岑昊仍抓着栏杆,目光定格在外面,半晌不动。
岑茵戳他:“人都进厅堂了,还傻看什么,被你准姐夫的绝世姿容震惊住了?”
岑昊回神,发誓:“以后谁再跟我说我姐夫是又黑又凶的丑鬼,我第一个扇他。”
众人失笑,岑雪唇角微弯,扭开脸,先前的不忿被一股自豪冲散。
徐正则道:“亲事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我先行一步,待有佳音,再来恭贺。”
众人知晓他一向不爱凑热闹,目送他离开后,又偷窥起厅堂来,议论着里面是何情形,大概何时会成亲。
岑雪念及父亲对这次联姻的看法,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危怀风承诺,这桩婚事并非是做戏,他愿意负担着岑家前行,可是父亲执意要效忠庆王,不知两人在厅堂里是否能达成一致?
听说今日参与议亲还有祖母,小时候,危怀风来家里玩过几次,祖母对他的印象挺不错,若是祖母从中帮衬,提亲一事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至于两家的立场,待婚事既定以后,再寻找时机慢慢调和,应该可以转圜局面。
岑雪默默想着,一名岑家小厮从厅堂里出来,几人忙要躲,却被那小厮眼尖抓住:“哎唷,原来大少爷躲在这儿。老爷有吩咐,叫您陪危家少爷在花园里转一圈,一会儿再到岁寒斋里吃茶。”
提亲完后,没被撵走,反而可以在府里逗留,可见是一切顺利了。岑旭欣然应下:“行,我这便去陪以后的妹夫。”说着转头,“阿雪,可要一起?”
“不用。”岑雪坐在角落,揣着暖炉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