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玠吩咐小厮:“给顾大人披上。”
顾文安一愣,摆手后退:“使不得使不得,殿下莫要折煞我。”
王玠无奈,脱下他那件氅衣扔回去,让小厮把狐裘拿来,自行披上。
顾文安“劝谏”成功,穿回氅衣,心满意足:“殿下,身体是成事的本钱,不能大意。近来风寒盛行,军营里染病的将士一个接一个,今日一早,严将军也开始头疼发热了。您如今是大家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严峪也病了?”王玠蹙眉。
“是啊。”顾文安一脸愁苦,说起今日一早去找严峪商量军务,结果被告知人已病倒,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热。
说来也是怪,严峪一介武将,平日里那么身强体壮的人,病起来竟像山塌似的,“轰”一下便倒了。
“可请过大夫了?”王玠问。
“请了,今日我去时,大夫正在诊脉。我没敢多叨扰,便先出来了。”
“军所里的那些将士,也都有大夫诊治吗?”
“有的,都有军医在照看,殿下不必操心。”
王玠点头,可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大安稳。岐州一战碰壁后,严峪退回雍州,士气一直不振,眼下受寒染病,估计更郁结于胸。如今,岐州、荆州由那名叫徐正则的谋士坐镇,听说那人惯会插圈弄套,趁人以危,但愿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发生什么变故,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念及此,王玠问道:“怀风何日能到?”
“昨日刚有信来,说是再有两天便能赶到了,一块赶来的还有他的母亲危夫人,以及岑家父女,也就是他的岳父与新婚夫人。”顾文安答完,脸上焕发笑意。危、岑两家联姻,相当于为王玠多增加一份获胜的筹码。
王玠自然也欣慰,当初若是没有岑元柏提前倒戈,苦心筹谋,以身布局,他也断然没有办法收下江州。
再说危夫人,那样传奇的一位人物,他早便想一瞻风采,这次能够相见,委实三生有幸。
“准备筵席,待他们来后,务必盛情款待。”
“是。”
顾文安应下,接着汇报公务,待得答复后,领命离开。
王玠放下手里的笔,憧憬几日后重聚的情形,会心一笑。
却不想,次日晌午,官署里忽然人心惶惶,众人交头接耳,也不知是在窃窃私语什么。王玠唤来小厮询问,小厮惶恐答道:“殿下,听说昨日军所里又病倒了一大批人,今日该来给严将军复诊的那名大夫也告了假,好像是也染了风寒,发起高热了。”
王玠皱眉,若有所思,倏地从书案后起身,招呼小厮:“取我的药箱来。”
“是。”
小厮折回橱柜前收拾药箱,匆匆跟上。
主仆两人一径前往严峪的住处,房外已候着不少人,有的是照顾其起居的奴仆,有的是来探望的将领。见着王玠,众人齐齐行礼。王玠收住脚步,听着房屋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眉间阴翳更重。
推开房门后,王玠从小厮手里拿走药箱,严肃交代:“你等在此处,不要进来。若没我应允,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小厮被他的表情所吓,呆呆守在门外。
王玠进屋后,看见有一名侍女在床前,正在忙碌,见王玠进来,赶紧行礼。王玠站在外间,先道:“这些天来,都是你在照顾严将军?”
“是。”侍女应着,握拳抵住口鼻,也低咳起来。
王玠心头一沉,放下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张方巾蒙在口鼻前,接着取出些苍术,放进炭盆里焚烧,待烟雾升腾起来,方走去床前为严峪看诊。
严峪躺在床上,满面潮红,人已烧得不省人事,然而又冷汗涔涔,身体发抖。王玠把完脉,掰开其嘴唇检查,接着看向侍女:“手伸来。”
侍女一怔,伸出手。
王玠为她诊脉,声音愈沉:“你除咳嗽以外,可有其他不适?”
侍女答道:“前几日都没什么不适,就是今日醒来后,开始干咳,身上也有些酸痛。”
王玠放开她,面色越发凝重。侍女忐忑道:“殿下,将军患的究竟是什么病,为何发作起来这样厉害?”
王玠不能断定,可是根据目前的症状来看,已是八九不离十。他先告知侍女:“稍后你先回房休息,切记不要接触旁人,每日三餐,叫府里人送至你房外。若有不适,记得就诊。”
说完,王玠收拾药箱,走去房门口,深吸一气,推开房门。外面众人齐刷刷看来,便欲上前,被王玠喝止:“所有来探望过严将军的人,先在府里住下,单人单间,不得擅自离开。”
众人呆怔。
王玠接着吩咐一名将领:“派人赶往军所,统计所有患病的将士,单独分派住所给他们,务必做好隔离。”
“殿下,这是……”
“这是瘟疫。”
王玠话声落地,平地惊雷,众人怛然失色。
※
雍州城下,行人寥落,金鳞给守城侍卫看过令牌,领着车队走进城里,却见四处冷清,各家各户门窗紧闭,大街上甚少人影。
不及往官署走,前头赶来一辆马车,顾文安匆匆从车里下来,拦住众人:“先别急着去官署,殿下吩咐,先让你们在驿馆里歇下!”
众人怔住。危怀风策马上前,疑惑道:“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