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久到木子苑以为安池说完话了。
但一静下来,他的听觉就异常敏锐,能够听见安池电话听筒里面的声音。
方谷雨的嗓音听起来游移不定:“安池,这么大的事真的不跟小苑说吗?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安池冷酷地回答:“不说。早跟你说了,这件事情会成为我的底牌,跟他说了我还底个屁。”
“可是……”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对了,电视台的设备损坏导致他受伤的事情,找个律师去谈一谈。出了这种事,我们不能吃亏。”安池吩咐道。
方谷雨答道:“已经找了,现在在商量赔偿金额,但是电视台那边好像有一些新的证据,证明他们的道具本身没有问题。”
安池顿了顿:“你是说有人故意设计——”
方谷雨没等他说完,就把话头接了过去:“你忘了今天的嘉宾都有谁了?除了柳千儿,我不知道谁跟小木之间又这么大的梁子。但证据是意外录下的,他们还在商量。”
“别把事情闹大,看能不能私下处理。”在得到方谷雨的肯定答复之后,安池挂断了电话。
木子苑的心揪紧了,他尽量把呼吸放慢,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可心跳声太吵了,他时刻都在担心自己会露馅。
凉凉的触感突然在木子苑额头上划过,安池用指尖摸了摸他的额头,还亲了亲他。
然后,空中传来开关门的声音,三秒后,木子苑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什么意思?
安池找到他的生母了?
那为什么又要瞒着他?
什么是“底牌”?
木子苑坐起来,用视线描摹病房里的一切。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一切都不是那么清晰,就想安池方才那通电话一样意味不明。
木子苑有点呆呆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没有缓过神来。
所以安池还是不会帮他。
就算他被柳千儿害得进了几次医院,安池最先看考虑的还是利益。
木子苑苦笑了一下,心想,相处这么久,他还是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既然这样,我也不用考虑他了。
敲门声响了几下,叫回了木子苑的思绪,他忙说:“请进。”
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嗓音十分沙哑,像是撕裂的破布。
来人竟然是沈融江。
木子苑根本没想过他会来,神经立马崩的很紧,不顾手上的针头就要站起来:“沈老师……”
沈融江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类型,他眉目和善,常带笑意,面部线条流畅柔和,隐约有些古典美,且是越看越美。
如果说帅哥也和工作一样能分出三百六十行的话,他和安池帅到了两个极端,而他是属于温柔那一挂的。
下一瞬,木子苑被沈融江温暖的手心按了回去:“快歇着吧,你腿上缝了三十多针,我看着都疼。”
不说还好,他一说起缝针,木子苑的伤退就针扎一样疼起来。
“是不是疼?我帮你按护士铃,问她能不能帮你加一针止痛。”说着,沈融江伸手就要摁呼叫铃。
木子苑情急之下抓住沈融江的手腕,虚弱地摇头:“不用了沈老师,倒也不是太疼,不用麻烦了,多谢您来看我。”
沈融江的手在空中顿住,他一反手便捏住了木子苑的手腕,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别客气,你在我们台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是我们工作不到位,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我们都挺过意不去的。”
原来是代表单位来道歉的,木子苑心下了然。
以他如今这个咖位,电视台能派沈融江来表达歉意,已经是看在安池的面子上了。
木子苑也不是想息事宁人,听了安池方才的电话,他对这出戏已经心里有谱了,只想赶快把沈融江打发走,再仔细找找柳千儿做手脚的证据。
他的笑中带了几分感激:“沈老师,我只是小伤,没多大事,还劳烦您跑一趟,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木子苑边说着,大脑边飞快运转——对了,这事应该找李芸芸,她就在台里工作,兴许能知道内情。
沈融江惯会察言观色,不难看出木子苑脸上的倦色。
都是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人,沈融江深知新人的不易。
木子苑身侧的床头灯是暖色调的,在灯光渲染之下,病人的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
他笑盈盈的,但是笑容遮掩不住虚弱,听说他伤口很深,不是他轻描淡写能带过去的“小伤”。
一想起木子苑录节目时宁可疼晕也不叫停的样子,沈融江就忍不住地想要……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主持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想要什么?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与这个空间和面前这个人割裂开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慌张:“有……有个同事也想来看看你,就在门外,你们单独聊吧……”
木子苑倒是没看出他落荒而逃,他只是觉得沈融江态度奇怪,一时间竟摸不准电视台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想问问李芸芸的联系方式呢……
他正想着,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她快速地关了门,还反锁了。
李芸芸低着头,怀里是大捧的向日葵,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病房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芸芸,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她把花束递到木子苑面前,胳膊显得格外纤细:“这是……是送给你的花。”
木子苑本来想问她对于今天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头绪,可她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没办法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