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入胸腔的情绪竟不是恨和愤,而是探求,求一个疑窦的答案——当年情报的泄漏,出卖他们的叛徒中有没有尤克斯。
方蕲在死去同伴的墓碑前发过誓,会为他们报仇,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楚楚,刑月初,王震北,顾云清,施安奕……他们都有等他们回家的挚爱,却都死在了花季灿烂的年纪,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仍为了心中大义而前赴后继。
想到此,方蕲攥紧了拳头,一股热意直冲百会穴,他敛了眼眸。
“男子汉的话,不能遇事不决还哭鼻子。”随春生拎着一篮子祭品出现在方蕲身后。
他姐姐教过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男子汉。
整座二进院,秋风飒飒,梧桐叶落。
随春生的背后一直背着那根打磨发亮的黑棍子,“我要去拜祭姐姐。”
言辞之间带着邀请。
方蕲站在原地,不知该以何种情绪来面对随春生,责怪吗?怨恨吗?可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的袖手旁观呢?
随春生:“你陪我去,我有话问你。”
“我和你无话可说。”方蕲拒绝,他会去祭拜云清的母亲,但不会和随春生一起。
“男子汉的第二个品格,不能太记仇。”
“神经。”
随春生摊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我知道279实验所在哪里。”
话说得漫不经心,但如惊雷,炸得方蕲心潮澎湃,“带我去。”
随春生提拎起篮子,“跟我去。”
方蕲只得跟着上山。
最近几年,首丘似乎成了方蕲另一个常去地,他不喜欢那座透着死气的陵园,太过寂静,寂寞,悲伤成河,那里埋葬着的不只有昔日的伙伴,至亲的家人,还有他的弱小和无能,仇恨和悔恨。
“当时我在想,如果死的是我,多好。”随春生蹲坐在姐姐的坟前,抚摸着他的武器,“我没能保护好姐姐在世上唯一的孩子。”
方蕲盯着墓碑,喉结攒动。
气氛压抑到极致,连风都吃不散的沉闷。
良久,随春生又开口,“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方蕲捏紧了拳头,心口好似被一把刀剐过,他不愿回忆的,特意回避的记忆,他们是被血族虐杀而死,怎会不痛苦?
可是,能说吗?
那个男人想必心知肚明,只是想求一个心安的,并不磊落的借口罢了。
“不清楚。”方蕲松开了拳头,掌心已被指甲刺得血肉模糊,“我只见到了他们的尸体。”
“尸体的样子呢?”男人洒了酒。
“都烂了。”方蕲撇开头,下意识地避开了随春香的墓碑,有种想逃离当场的冲动。
“嗯。”随春生起身,一把火烧完了全部的黄纸,又点了六柱香,分给方蕲三柱,“你过来,给我姐姐上三炷香。”
方蕲接过香,直接跪下叩首,千言万语最后总结成三字,“对不起。”
随春生却道:“姐姐不会恨你,因为这是云清自己的选择,但是我要你在我姐姐的坟前发誓。”
一顿,随春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和而仇恨,“你发誓,为云清报仇,杀掉吸血鬼皇,破除炼命师万年的诅咒。”
方蕲郑重地起誓,发完誓,他说:“皇城的体系我一定会瓦解,仇会报,血皇必死,但光靠我一个人不行。”
“一个人当然不行,你还有白诗南,还有大家。”
方蕲抬起眉毛,诧异地看着随春生。
这句话,不像是会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子们的不离不弃,接下去恢复更新频率啦……
第124章 :创世主(六)
随春生笑道:“你让我明白了炼命师那帮家伙也没那么无可救药。”
方蕲双手插进兜里,“无可救药的人是没去努力过,就认栽,没做改变就对自己的人生下了死亡判决书的人,还有遇到不可逆的伤害,不去积极面对,而一味地抱怨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的人。”
“哈哈哈哈哈……”随春生捧腹大笑,对着墓碑自说自话道:“姐姐,你听到了吧,我就说云清那孩子有眼光,没跟错人。”
山风吹过方蕲的面颊,拂起他额前的碎发,犹如灵魂对其的回应,柔和的触感,异常温暖。
下山路上,方蕲忍不住问随春生,“你为什么会知道279实验所的所在?”
随春生毫无避讳地回答:“因为我是279实验所在炼命师组织的卧底。”
方蕲眸光一凌,虽然心中早有怀疑,但亲耳听到仍是震惊,他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出卖过我们?为什么?”
随春生将棍子搁在脖颈后,双手反扣住棍子两端,走得潇洒恣意,“姐姐死后,我恨不得全世界灭亡,我和尤克斯的理念和想法意外得投合,先灭炼命师,再歼灭皇城血族,最后再爆发世界大战,重新洗牌世界。”
“你……”
随春生不紧不慢地和盘托出,“对了,当时轰动组织的天一百货大楼事件,是我和尤克斯一手策划,包括后来尤克斯避开组织的身份背景调查,顺利进入组织,以及对容时安的见死不救,都是我干的,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澄清下,你们营救大统领的计划,我全程局外人,不参与也不搅和。”
“你才是最无药可救的人。”方蕲有气无力地说。
随春生无所谓地耸肩,并且大方地承认,“现在醒悟还不算迟,我这段时间经常梦到姐姐,她说她很难过,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像阴沟里的蟑螂,一点都不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