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厅中。
之前离开的捕快回来时手里提着个笼子,笼子中还装了数只吱吱乱叫的老鼠。
朝轻岫观察了一下那些被普通居民深恶痛绝的小动物,随后卷起袖子,用银针取了一些毒血来,探入笼子中让老鼠舔舐。
橘黄色的烛光照在老鼠身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认真观察着老鼠的反应。
一开始,那些老鼠还在活泼地跑动,不时发出吱吱的吵闹声,过了半刻功夫,它们的活动速度便明显减缓,又过了一段时间,舔过毒血的老鼠开始抽搐,深色的鲜血从它们的口鼻中溢出,慢慢的,这些灰色的小动物便四腿一蹬,当场毙命。
朝轻岫颔首:“毒性很强,一入腹便会发作。”
众人都明白朝轻岫这句话的意思——既然毒性发作如此迅速,那么很有可能,死者是在庄园内中的毒。
朝轻岫还留意到,死者倒卧的地方,有许多茶杯的残片。
她又用银针沾了点茶水,经过某只幸运老鼠的试验,朝轻岫发现地面茶水当中同样有毒,不过毒性比血液中的要弱上不少。
桂堂东分析:“说不定当时毒药是下在其中一个杯子里的,等杯子摔碎后,有毒的茶水跟无毒的茶水混在一块,毒性就变得没那么强。”
朝轻岫点头。
她估量了一下地砖上的茶水量,赞成桂堂东的推测。
不过若是只有一杯茶下了毒的话,那就有了一个问题——凶手是随机杀人,还是瞧准了目标才下得手?
*
晚上,正在休假中的云维舟被下属从家里无情地薅了起来。
穿着便服的云维舟默默看了会天花板,在心中为自己逝去的休假哀悼。
虽说节假日期间,六扇门中的官吏许多都得照常值勤,目好在前待在永宁府的花鸟使挺多,除了云维舟外是,尚且有伍识道、杨见善以及燕雪客三位,加上如今正值新年期间,她只要每四天去衙中值守一次就行,日子过得非常轻松。
——除非遇见意外事件。
比如说今天。
云维舟接到手下捕头报告,说那位为人很慷慨豪迈、而且人脉广阔的桂老板正在外城区的庄子上摆宴席请客,结果今天傍晚时分,一位宾客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暴死当场,死因极有可能是中毒。
“……”
云维舟:“谁那么胆大包天,居然选在永宁府中动手?”
毕竟问悲门的总舵就在此处。江湖道上的朋友平时都很给面子,轻易不来动手。
捕头垂着脑袋:“据说当日朝门主就在旁边……”
云维舟闻言,默默扶住了头。
她又问了几句,确认当时除了桂老板跟朝门主外,连某位与通判关系亲密的陆公子也恰巧在庄子上做客,加上受邀而来的宾客中有不会武功的商人,所以此事算是同时涉及了官、江湖、平民百姓三方,符合花鸟对案件的侦办要求。
云维舟在心中感慨,——虽说可能只是巧合,不过云维舟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朝轻岫所过之地,意外事件出现的频率似乎有点偏高……
当然问悲门主乃正道砥柱,发生命案必然不是朝轻岫心中所愿,多半是那位凶手不懂江湖上的门道,才精准地选中了一个最不合适的行凶场地,以便将自己跟被害人一起送去地府团聚。
听说那么多要紧人物都在,就算将云维舟的责任心跟伍识道掉个个,也必须爬起来临时加班。
她脱下舒适的家居棉袍,换上绣有花鸟纹路的官服,骑上马,即刻赶往案发现场。
在过去的路上,云维舟已经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名叫孔安泰,是本地一家镖局的镖头,平日跟桂家在生意场上有些来往。
她以前没听过这位孔兄弟的名头,所以此人并非什么要紧角色。
云维舟到庄园时,朝轻岫已经开始在问车路的话——车路就是负责给死者端茶送水的人。
厅内光线明亮。
桂堂东并不缺钱,何况今日特地请客,庄园各处都点满了灯烛,看起来光辉灿烂,可与繁星媲美,连朝轻岫一见之下都有些恍惚,开始情不自禁为本地的消防事业感到担心。
站在蜡烛旁的男使看着有些紧张,刚刚他已经被捕快待带下去搜过身,又仔细问过行动情况。
他低着头,语气里还带着颤声:“小人将托盘放到孔镖头身侧后,便退到了一边。”
朝轻岫:“孔镖头当时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车路想了一会,摇头:“没什么特别的。”说到这里,他像是记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当时茶水剩的不多,小人问过孔捕头要不要换一盘来,孔镖头说不用。”
——托盘当中一般会放四排十二只茶杯,车路将托盘送给孔安泰时,盘中的茶杯已经被人取走了一些。
朝轻岫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问:“之前你都给那些人送过茶水。”
车路:“是何掌柜、施掌柜、章掌柜,还有一位穿着蓝绸的客人。”
朝轻岫:“那就先带这位小兄弟去认一认人。”看向侧厅门口,“云捕头以为如何?”
在看到朝轻岫正在主持大局的那一刻,云维舟便完全不着急了,甚至感觉自己可以在家里多休息一会,说不定来时能正好遇见案子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