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同伴的武功修为高低不一,安为了全起见,师思玄干脆挑了一间大屋,将除了李归弦跟燕雪客外的所有人都归拢在一块居住,免得给外面的宵小可乘之机。
很快,师思玄就发现,自己这样安排,确实能保证居住者的安全,就是不太能保证大家的心理健康——朝轻岫闲时,除了下棋外,就是调配各类奇奇怪怪的药材,让人一见就觉得跟她住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主意……
师思玄:“汁液类的毒物不易长久保存,莫非你近来想对谁下手?”
朝轻岫:“也许要下手,也许不下手,定康城内高手多入牛毫,难免有几个愿意替人排忧解难的豪杰。”
师思玄觉得朝轻岫说得有理,也就不管友人继续实验新药。
今日燕雪客返回师门复命,不在别院中。朝轻岫无事要办,拿了卷李归弦带来的佛经慢慢看,师思玄则坐在窗前写功课,偶尔与徐非曲讨论几句。
她看一眼徐非曲,忽然问:“你这些日子总有些神思不属,是否有什么心事。”
——其实徐非曲日常问答应对都没有问题,只是师思玄到底跟她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窗,而且心思机敏,加上徐非曲在同伴面前总是比较放松,所以看出少许不对。
徐非曲顿了一下,摇头:“心事说不上,只是来到定康后,始终有些不安。”
师思玄平静道:“你想得事情太多,难免会心绪不平。”又指了下朝轻岫,“实在不行,就去找你家门主借一卷佛经来读。”
徐非曲闻言,视线就往朝轻岫那扫了一扫,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门主读经书的缘故,或许与自己一样。
师思玄并不知道,令徐非曲深觉忧心的并非眼下的事,而是朝轻岫从王家老宅中得到的一样东西。
徐非曲跟在朝轻岫身边许久,很了解后者的经历,知道门主曾经见过一位叫做赵清商的天衣山庄弟子。
在见过赵清商之后,朝轻岫就怀疑当今天子得位不正。
先帝是襄帝的独女,膝下共有两个孩子,其中老大殷宣明素有贤名,可惜在十五岁时,遭了北臷那边的毒手,后面身体就一直不算太好,虽然无碍日常生活,却时不时就会犯些小毛病,让人十分为她的寿数担忧。
建阳末年十二年,有传言说殷大身体情况变得严重,前往别苑中养病,过不多久后便被宣告薨逝,随后朝廷便顺理成章地册立老二为储君。
朝轻岫结合从赵清商处得来的秘辛,怀疑在建阳十一年末到十二年初这个时间段,先帝其实已经是打算立殷大为皇储,甚至让绣工们准备好了相应的礼服。只是突然发生了某种意外,导致原先的计划被迫搁浅。
考虑到那些绣工最终被逐一灭口,朝轻岫心中已有五六成把握,觉得所谓的“意外”一旦宣扬出去,可能会对殷二,也就是当今天子不利,动摇其统治的根基。
可惜她穿越到大夏时,皇帝已经登基了二十多年,时间过去太久,无论原先发生了何等惊心动魄的事情,也都已经超过了可以折腾的时效。所以朝轻岫原本只是抱着了解一桩皇家秘辛来看待殷二夺位一事,结果亓碧山忽然辞世,赵清商又紧急被送去贝藏居,种种迹象又让她升起些疑心。
亓碧山如此安排,显然是觉得当初的风波并没有完全过去,可她当年能从定康安然返回天衣山庄,证明她已然暂时从事件当中脱身,事后天衣山庄甚至还跟朝廷一直合作良好,依旧管理着宫中的纺织等事务,所有迹象愈发让朝轻岫觉得古怪。
朝轻岫想,皇帝总不能是担心亓碧山突然爆出某些对他不利的消息——在这个世界上,虽然舆论挺重要,但考虑当今天子从来不以名声见长,而且江湖中每年都会有闲人编点跟朝廷有关的野史,仅仅“谋夺皇位”一事,似乎不值得亓碧山如此慎重对待。
因为以上种种痕迹,朝轻岫几乎立刻就有了一种猜测,怀疑对皇帝来说,当日谋夺储君之位带来的影响并未消失。
——她心中升起一些猜测,或许是因为当初不正常的继位流程,导致皇帝在某些事情上一直有所“缺憾”,而且这种缺憾会随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严重,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才开始集中式地爆发……
若说在听说亓碧山死讯之时,朝轻岫只是在心中做了些猜测,那等到她发现了王家老宅中的秘密后,便算是彻底确定了自己所想。
王家老宅中藏匿的物品是王老大人的妻子留下的。
大夏有武林存在,所以某些官宦人家跟江湖人成家时,会刻意避免提及另一半的身份,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遭到另一半在江湖上的仇家的追杀,此外也是考虑到遇见万一情况时还能有个后手,比如若是做官之人仕途不顺,遇见灭顶之灾,家中儿女还有机会改头换面,自此隐遁于江湖。
那位老夫人据说就是绿林出身,以前曾在镇北军中效力,对殷大忠心耿耿,当年的意外发生后,舍命带了主君的手书出来,偷偷藏回家中。
老夫人逃出时受了重伤,不多时就悄然身故,王老大人低调地处理完亡妻的后事,没多久就辞官归隐。因为他平时不大起眼,妻子的情况又鲜为人知,加上当今皇帝刚刚夺位,定康情势混乱,所以竟暂时瞒过了旁人耳目,安稳度过了自己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