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水瞧朝轻岫两人目中带笑,都是一副颇为愉快的样子,不由起了些好奇之意:“你们方才正聊些什么?”
朝轻岫:“我正与非曲说,做人不能总是拉偏架,帮了这人一回,总得再帮对面一回。”
“……”
从字面意思看,朝轻岫的话十分正常,不过许白水依照自己对上司的了解深入理解了一下,翻译道:“……我觉得你的意思是,只有势均力敌,才能两败俱伤。”
徐非曲笑了:“少掌柜当真不愧是许大掌柜的女儿。”
朝轻岫也没有反驳,只道:“虽说如此,当真想要不偏不倚,却有些麻烦,得劳你帮忙传个话。”她说话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将后面桌子上放着的新款毒药丸子倾倒出来,用小瓷瓶装好封死,揣进袖子里。
许白水:“门主是要对谁下毒吗?”
朝轻岫:“我只是想起来,今天做出的新药气味中也有毒,若不及时封口,恐怕对周围人会有些影响。”
“……”
许白水默然,觉得待在朝轻岫身边,也是一件颇有风险的事。
朝轻岫干咳一声,解释:“幸好少掌柜身有武功,纵然熏上一两个时辰也不妨事。”
许白水晃晃脑袋,不再去关注门主的医学爱好,继续方才的话题:“行,既然有消息要传递,明日我就继续去十一哥那边蹭饭。”
朝轻岫点了下头,又看了徐非曲一眼。
徐非曲欠欠身:“已经写信回总舵,准备调些人手过来。”
如今韦念安已经不再是寿州通判,容州的势力也损伤大半,江南一带几乎只剩问悲门一家独大,朝轻岫纵然大肆调派人手,消息也难以传开。
过了一天,许鹤年收到来自妹妹的问候。
许鹤年听见妹妹的传话后,一边给许白水递了只剥了皮的柑橘,一边颔首:“好,早则三日,迟则五日,我一定办成此事。”
许白水接过橘子,直接一口吞下。
许鹤年:“……你一瓣瓣吃,小心噎着。”
两人在传递食物的同时也顺利完成了信息的交换,期间半点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这倒也不能怪监视者不上心——许白水每次到许鹤年这边来待得时间都挺长,三四个时辰里,基本都在全神贯注地吃喝玩乐,正事满打满算说不上十句,旁人实在很难判断她的真实目的。
妹妹走后,许鹤年一个人待在书房中,细细想着后面的计划,他现在与二殿下等人走得近些,算是进入了王贵人一党的外围,也能与孙相那边接上头。
朝轻岫的今日的意思是,要他告诉孙侞近,皇帝已经查到了丞相府与某些禁军指挥使之间的关系,不过不用现在说,过上两日再讲也行,避免留给孙侞近充分准备时间的意外发生。
今日天气晴朗,许鹤年抬头看着窗户外的天空,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般的巨大压力。
*
虽然没有足够人手帮着查探,但朝轻岫对禁卫们的办事能力实在有着非常准确的评估。
就在她让许白水传递消息的第三日,禁军首领公孙卫便过来向汇报了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
齐如酌的证言是真的,瞻天、裂地、捧日、穿月四军的指挥使暗地里都已经投效到了丞相那边,虽然天子一直没有立储,但若是有朝一日山陵崩,孙侞近指谁,谁就能是下一任皇帝。
本来跟丞相有关的案子,线索没那么容易找,不过公孙卫这回是从其他几个指挥使那下的手,加上此回调查既隐秘,也出其不意,所以才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功。
——这倒并非孙侞近一党对自己的秘密不当心,而是在理论上,齐如酌根本不可能知晓丞相一党与四个指挥使之间的关系。谁也没料到郑贵人竟会私下递话给齐如酌,借他的口,引动皇帝的疑心。
公孙卫感觉到了天子心中的不快,默默垂首不语。
皇帝心中烦闷,向公孙卫挥了下手,让人退下。
这些天皇帝实在很是不悦,他需要在孙侞近等人面前克制情绪,下朝后还要敷衍王贵人。所有一切都过度耗费了皇帝本就不充足的心力,所以近来连后宫也少去,反而经常喊观庆侯过来陪伴。
观庆侯脸上永远带着讨人喜欢的笑,虽然淘气,却从不逾越本分,看天子心情似有些烦闷,就说了些市井中的趣事,还有江湖上的逸闻打发时间。
他随口提到,自己有前两天去坊市时,碰见一个擅长捏泥人的好手,那人看着只是个不起眼的老婆婆,结果遇见地痞收保护费,没成功后想掀人摊子,反而被那老婆婆用摊子旁的竹扁担给一个一个掀翻在地上,多半也是一位江湖人物。
皇帝:“京中的江湖人倒是不少。”
观庆侯:“定康乃大夏都城,又热闹,又好玩,自然人人自然也乐意往这边跑。臣后面去瓦肆逛,还遇见几个说话带着北地口音的表演团,像是外国的人。”
皇帝没说话,但神色专注,显然听得认真。
观庆侯注意到这一点,就深入描述了一下:“那些人身边养了些蛇虫,说自己掌握异术,能够活死人,生白骨。不过臣看他们吹得天花乱坠,心中却半点不信,后来又看他们驱使虫子吃掉了一个无法行走的病人身上发黑的肉瘤,让人当场站了起来,也不知是怎样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