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不知道,她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佑生,佑生你好好想想,你把知雨当成亲姐一般,她也在羞月坊里事事照顾你周全,让你不受别人欺负,有三餐温饱,不再颠沛流离,你感恩她的对不对?”
千澜此时像极了一个大神棍,嘴里絮絮叨叨,双眼一寸都不离地狠狠盯住佑生。
“佑生,知雨也曾鲜活的站在你面前朝你莞尔,就像我弟弟也会笑着喊我阿姐一般,你感念她如同我的胞弟感念我,我能明白你的,更能明白知雨,她盼着你帮她找到凶手,还她一个公道!”
这一切一旁的近棋都看在眼里,对千澜此举既很担忧,又不敢上前阻止。
没准经千澜这么一折腾,佑生就把事情都说了呢?
反正他也不敢打断,索性在一旁盯着,只消佑生敢伤千澜半根毫毛,他必然上前将他揍得不敢恍惚。
再看佑生,抱着脑袋居然开始了自残行为,不断的捶自己的头。
“是我害了她,是我,我不该让她走的,是我害死了阿姐......”言辞间已有些不知所云。
近棋瞪大双眼。
千澜大惊失色。
眼下事态搞成这般是她始料所及的,但她没想到佑生力气这么大,她已经费劲全力拦着他打自己了,却仍然于事无补。
“近棋!”千澜大喝。
近棋闻声蓄势待发,怎料下一刻听见千澜大声道:“给我打醒他!”
什么?
近棋震惊,仿佛自己听错了,“姑娘您说真的?”
“打!”
千澜一声令下,近棋不说二话,抡起拳头就往佑生脸上重重砸下去。
哭声戛然而止。
佑生捂着脸惊恐的看着凶神恶煞的近棋,似乎被打懵了。
“你冷静一点!”千澜注视着他,循循善诱,“佑生,知雨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但是我们要抓到凶手,替她报仇,你应该也不想她含着天大的冤屈死不瞑目吧?你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剩下的就交给衙门去做。”
佑生呆愣愣看着她,并不言语。
千澜又问:“知雨当夜乘坐的马车是你租的对不对?”
佑生仍然不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还不说......千澜不由有些气馁。
她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叹气。
近棋眼瞧着此计不成,挽起袖子上前,“这样都不愿说,依属下愚见,打两顿便听话了。”
千澜自然要拦着,岂能让他胡来,“你就是打他,他也不一定会说。走吧,他若不说就只能盼望凌云那里能有结果了。”
近棋剑眉蹙起,“可若万一没有结果,岂不是治不了孙亦文的罪?那厮还能逍遥法外!”
千澜只有叹气,目光有意无意的往佑生身上投去,“唉,若实在治不了罪,那也是知雨的命,临了被人这般杀害,死的不明不白!”
话到最后她声音倏地拔高,“我们走吧!”
“等等。”
两人正两步分作三步的徐徐往屋外走去,屋内佑生本低着头,却忽然叫住他们。
千澜暗笑一声,表无表情的转身来,“有事?”
佑生抬起头,一张黢黑的脸上写满了坚定,“我把事情和你们说了,你们当真会替阿姐伸冤?”
千澜唔了一声,想了想绽开笑颜,“那就要看你知道的有没有用了。”
佑生黑白分明的眼眸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她一番,咬牙道:“那马车是阿姐让我去租的。”
“她让你租马车和你说了什么不曾?”
佑生低头沉吟,“没什么别的吩咐......她拿着包袱,瞧着很高兴,还给我留了银子,说让我离开羞月坊。”
照这么说知雨那夜确实准备要离开的。
“她为何不让你直接买一辆马车,如若她要离开杭州的话。”
佑生一点都没有迟疑,“因为她要走水路北上,去京城谋生路。”
可见在他心里反复推敲过很多次,连她要去哪里都猜的这么肯定。
“那夜她去见了什么人?”
“她赎了身契,又拿着包袱,俨然是要走。坊间有人要拿一万两赎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说是去见谁?”
千澜一滞,眼刀冷冷抛过去,“如此伶牙俐齿......”只怕羞月坊的那些人都被他骗了,这人哪里是人畜无害胆怯自卑?
就是披着一张羊皮的小狐狸羔子。
佑生静默了片刻,悲愤地将后面的事情利落的说了。
“我被卖来羞月坊时才十岁出头,那时坊间中人都看不起我,一有不对,动辄打骂,他们当中只有知雨阿姐对我好,如今她遭此大难,我虽知凶手是谁,却不能为她报仇血恨,是我没用。”
千澜眉头微动,“你早便知晓孙亦文就是凶手?那你为何不早说?”
佑生激动道:“他们蛇鼠一窝,我若说了便连命都没了。”气盛时他那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姓孙的背后是通判大人,我怎么敢拿颗蛋去砸人家的大石子?我只能隐忍不发,想着若有一日能北上,我就去告御状,或是一包砒霜下在姓孙的酒里,让他断肠黑肚。”
这么偏激的吗?
千澜不禁暗想,得亏她们来了,得亏易霜喊冤了,不然这世间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惨案?
“你可知孙亦文为何要杀她,毕竟你方才说的这些也不过是猜测,你并没有亲眼见着他杀人?”
佑生哭着哭着竟笑了起来,一拳重重的砸在桌上,砰地一声直叫人揪心。
“因为阿姐偶然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他们在帮人洗钱,还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姓孙的本想用钱让她闭嘴,知雨阿姐也不想和他们牵扯,拿钱走人再不回杭州,可他们却非要害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