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他下意识隔着衣服触摸,暗自神伤。
他极少有自卑的时候,即使他初到京城处处被人嘲讽出身,他也没有低过头,亦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白珞灵把他教育得很好。
她告诉他,君子慎独,无论是深处何时何地,都要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与要求。
唯独面对她,他总是没有勇气,总是患得患失。
又或者,他从未得到过她。
即使,她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算了,接她来老宅吧,在老宅给她准备刚才我说的东西。”
和谈淑窈一家吃完饭天色肯定不早了,他赶不回京郊。
又不放心看不见她,只能这样办。
而且因为谈正清这两年身体欠佳,家庭医生常驻在顺园,要是她再不舒服,也会方便一些。
车子平稳地驶入了绿化带掩盖的小路,穿过黑松林,停在了顺园的正门口。
天色渐暗,顺园掌灯,宅门前,是手工做的圆灯,糊灯笼的纸张上画得是芝兰玉树图。
谈裕睁开眼,敛了敛倦意,径直朝着会客厅去了。
因为时间比较赶,这次坐了园子安排的车。
即将要祭祖,廊桥上悬挂着的中式宫灯换了更为低调的褐色,上面的图案复刻的是生平乐事图,流苏也换成了更为低调的浅金色。
映衬着廊桥下的小池塘,游鱼戏火,颇为端庄雅致。
来不及换掉正装,到会客厅的时候,谈淑窈一家已经在了。
“呦,阿裕回来了。”谈淑窈瞧见谈裕进来,满脸笑意,热情得很,旁边坐着她丈夫宋柏辉,身后站着两个儿子和收养过来的女儿。
“姑姑,姑父。”谈裕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
“阿裕哥哥,你回来了!”宋文溪瞧见谈裕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谈裕并未吭声,不着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
谈静初站在宋文溪身边,亦察觉到宋文溪的举动,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如若不是谈裕突然要娶罗意璇,谈正清对于他的婚事是另有打算的。宋文溪也是谈正清给他物色的未来太太人选之一。
虽说比起其他几位,比如明家的长女,明渊的亲妹妹明澜,喻家的幼女喻时宜,宋文溪出身稍微差了些,但胜在有谈淑窈帮着撑腰,总有亲情面子在,宋家又在京城颇具政治地位,谈正清也不会反对。
只可惜,谈裕谁都不要,只看上了罗意璇。
“晚饭备好了,爸,姑姑,姑父,去餐厅吧。”
亲戚都在,谈裕尽量保持礼貌,只当是应酬。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铺了满桌,席间,宋文溪忽然提起。
“怎么没看见嫂子啊。”
谈裕夹着花胶的手照常,动作都没慢下来一点。
“她身体不舒服,在医院,已经去接她回来。”
“什么病这么严重啊,连长辈过来,都不出来见一下吗?”
谈裕听了这话,眉心起了微波,不高兴,但没表现出来,只放下筷子,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几人。
“你吃你的,哪那么多话。”宋景睿很会察言观色,赶紧夹了一筷子的鱼放在了宋文溪面前的碟子里。
宋文溪不高兴地瞪了一眼宋景睿,没去看一眼碟子里的鱼。
谈淑窈在一边看得明白,客气地笑笑,老练地找了另一套说辞,“阿裕,文溪才从国外回来,就听说你要结婚了,好奇嘛,你别见怪。”
“没什么好好奇的,不是都见过很多次了嘛。”谈裕擦了擦手。
罗意璇从前作为谈敬斌的未婚妻,来顺园就是家常便饭,谈家有谁没见过她。
只是,准大嫂变未婚妻这样的大的转变,旧事重提总归是不光彩的。
谈正清脸色变了变,目光扫过谈裕颇为不满。
“行了,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耽误了祭祖。刘妈,可以上茶了。”
菜肴已经都撤了下去,离开餐厅,一家人移步到前院的竹溪堂。
今晚准备的黄山毛峰,单独给宋文溪上了伯爵红茶,加奶加糖,还有替换栗子蒙布朗的杏仁司康。
谈裕还叫着丁芃文买了南宇斋的肉桂蝴蝶酥,是给谈静初的。
“姐,你尝尝这家的味道。”
“好。”谈静初笑了笑。
上好的毛峰茶,冲泡得当,茶色清凉,香气馥郁悠长。
谈裕凑近,轻轻嗅了一下,微微合上眼,休息片刻。
忆起那一晚她用建盏给他点的茶,他不禁想,要是今晚的茶,她来亲自冲泡,应当也是更有一番风味。
竹溪堂的茶桌上放着今日布置的新鲜冰美人百合,嫩白茂盛的花朵,素雅白净,大朵大朵的,看着就叫人喜欢。
整个堂里都萦绕着馥郁的香气。
堂前是大片盛开的紫色绣球,和还翠绿着叶子,没有开花便爬上架子的蔷薇。
整个顺园,就属竹溪堂前这片空地最色彩缤纷,独具生命力。
现在还是四月上旬,等到月底,一株一株的风信子会慢慢挺立起来,娇艳欲滴的黛安娜玫瑰会开满整个小园子。
春风送暖,花枝摇曳,才是真真的夺目漂亮。
这片空地,是谈静初回国后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悉心栽培的,连带着竹溪堂也是她在打理和布置。
自此之后,谈家只要迎客喝茶,都是在这。
“瞧我们静初,还真是独具慧心,把园子打理得这么漂亮,真想请你教教我们家的花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