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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济利甲最好的私人医院。
日光灯打在白生生的墙壁上,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空调挂机呼呼吹着凉风,勉强将室内温度稳定在了25度。
双人病房的两张病床上,一张躺着叶锐,一张躺着卓一鸣。
顾添站在两张床中间,抱着手臂一脸凝重。
“师父,师父。”卓一鸣梦中惊醒睁开眼一下坐了起来,看到顾添立刻起身拽住了顾添的衣摆。
“顾队,我师父呢,我师父怎么样了?”
顾添松了口气往旁边偏了偏头,卓一鸣顾不得穿鞋跳下床扑倒了另一张床旁。
“那个……没啥事……医生说就是劳累过度。”
顾添的解释,卓一鸣好像听不见,抓着叶锐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
顾添轻轻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他是跟着一起上船的,眼见着叶锐忽悠着黄达海放了王玉珏,没想到船舱里半死不活的人忽然醒了发现了他们,拼命发出了声音提醒。
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叶锐已经飞扑过来挡在了卓一鸣的前面。
卓一鸣什么时候跑到了最前?
叶锐怎么判断第一个是卓一鸣?
两个人怎么掉下海的?
要让顾添现在回忆,哪一个都回忆不起来……
仿佛都是一瞬间同时发生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打中黄达海手腕那一枪都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也来不及思考。
幸好一枪命中,其他人迅速上前制服,才没让黄达海造成更大的伤害。
还好,卓一鸣,叶锐没有受伤……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谢悯关于叶锐的预判是对的,刚才的局面叶锐会有的反应,他若不是经历了这么一次,抠破脑袋都预料不到。
病房里,叶锐悠悠转眼,动了动手没挣脱,扭过头看到卓一鸣,笑了笑。
“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有事!”卓一鸣一句话说完,热泪夺眶而出。
“那……就是我有事??”叶锐看卓一鸣样子有点吓人,仔细感受了一遍四肢,好像没有任何疼痛或者麻木。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都比我快?这次又是你挡在我前面。”
“上次也是!如果上次不是你,中枪的应该是我,躺在床上几年的应该是我。”
卓一鸣哭着嘶吼,眼泪犹如决堤的河水。
这么几年,他一直模模糊糊记不得的事情,在刚才从船上跌落大海的一刹那他全部想起来了。
三年前黑漆漆的海上,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近处疯狂逃窜的游艇,远处敌我不分的其他船只。
海浪阵阵,枪声大作。
远处强光一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一声枪响,熟悉的气息夹杂着腥甜的气息涌进了鼻腔。
冰冷咸苦的海水漫进了他张开的嘴巴,他用力抱着扑在自己身上不断下滑的身体。
他拼尽全力,却没有办法阻止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不断下坠。
眼眶涌出的潮热液体融进了冰冷的海水里,他只想用力再用力,犹如想要抓住自己不确定的未来一般拼命。
他不记得他在海里泡了多久,也不记得后来被送到医院里,他在手术室前站了多久。
手术室门口的灯光笼罩下,他的脑海里涌过了很多零碎的片段。
蹒跚学步时在田埂上展开双手一步步奔向他早逝的父母。
年少时从学校蹦蹦跳跳回家,推开门看到堂屋里突然出现的父母黑白遗照。
过世的爷爷奶奶冰冷的双手,再也不会看他一次的浑浊双眼。
上大学时,背着破旧的行囊,一步步从乡间小道走上尘土漫天的县道,坐上摇摇摆摆空气污浊的小巴奔向火车站。
第一天到逸林刑侦报道,跟着叶锐回家,因为袜子破了一个洞不敢脱鞋,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的窘迫。
他这短短的一生,充满了离别,再见,永不相见……
他以为找到了这一辈子的灯塔,没想到顷刻之间灯塔倒下。
他不想放弃,却又无能为力。
那晚混乱的一幕,他潜意思不愿意想起,等到他想回忆的时候,却仿佛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他数次想过追问叶锐,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得到的都是“记不得”了。
“我是病人,你不要逼我好不好,跟你说了,我想不起来了。”叶锐翻着白眼翻身平躺看着天花板。
“我不管,你想不起来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以后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你必须答应我,这辈子你都不准离开我。”
卓一鸣的紧紧抱住了叶锐,第一次用蛮横的语气要求叶锐对他承诺。
“好好好,不走,不离开。”
“烦都烦死了……”
叶锐伸手在卓一鸣头顶揉了揉,轻轻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洒进了病房,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两个重获新生的人紧紧依偎,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在过去,在此刻,在将来,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