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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79)+番外

作者:老千 阅读记录

我聞言瞧了瞧師傅,他只遞了塊濕帕子給我,平靜道,“將臉擦一擦。”

師傅的神色泰然,斷不是像族長說得那樣驚心動魄。

我原本想將我的“吾思慕汝之甚,君思慕吾其殆也?”改成十分應景的“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想了想,還是作罷。

族長與我聲淚俱下一番之後,再轉向師傅,與他顫抖道,“夏神醫的右臂傷得厲害麼?”

我問道,“師傅你受傷了麼?”

族長再一次如泣如訴,“為了將你救出來,房梁塌下來的時候夏神醫替你擋了一道,若不是神醫身子骨好,我看是沒人能撐下來。”

我再望向師傅,尋求此話的真實性,師傅只淡淡地道了一聲,“不是大傷,沒事了。”

這件事我一直記在心上,因為師傅救我一命,我是當以身相許的。

前次安辰替我解毒,我想以身相許來報恩,但師傅記不得了,于是我報恩無門;這次好不容易再逮住這麼個以身相許的理由,我定要放在心中一輩子,時不時地拿出來憶一憶。

這個夢是極好的,于是我睡著的時候想著趁熱打鐵再做一個吧,于是就有了第二個夢。

後頭這個夢有點超現實主義色彩,我夢見樓西月拿了把刀將我捅死了。

不曉得是什麼日子,接連兩個夢都見了血。于是,我被驚醒了,出了一頭虛汗。

樓西月偏著頭,神色古怪地將我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

我抹了把冷汗,問他道,“怎麼了?”

他靜默了片刻,開口道,“你方才夢到什麼了?”

我說,“我說夢話了?”

他替小九順了順毛,揚了長眉,慢條斯理地說,“嗯,你一直說:樓西月,不要……”

我想了想,臉上紅了一紅,說,“……”

趕了半月的路,我和樓西月回到揚州。

他半道上得了三封信。

第一封信是說玉羅門屢有暗人來襲,樓三劍依舊未醒,前景無比堪憂,望七公子早日歸來。

第二封信是說樓玉鳳又給他訂了一門親事,望兒子速度回家進行嫁娶事宜。

第三封信是說江南樓家收到一封打劫手信,上只有“給錢”兩個血字,想同樓西月確認一下他是否被人劫作人質了。

我倆尋個酒家坐下,商量了一番之後的路線。

我說,“我打算帶小九回藥王谷去,你若是要到了紅龍抱柱,就差人將藥送到谷里來。我配好解藥再給你。”

樓西月沉思了片刻,徐徐問道,“你這次是要回谷里,再不出來了麼?”

我心頭突地一抽,垂下頭含含糊糊地說,“也不是……有時候醫個人什麼的,再出來。”

他點頭,輕笑了一聲,“小香。”

我應了一聲,“嗯。”

樓西月輕飄飄道,“解了三叔的毒,我再回藥王谷。你終究是我師傅,總是要教我醫術吧。”

我聞言怔了一怔,“自然。”

我因為身子寒,便趕不得夜路。在揚州尋了處客棧宿一晚再走,因得上回往樓府是男兒扮相,還遭了樓玉鳳幾回劈掌。我思量了一番,以為還是不要登門造訪得好。

念及小九與樓西月十分纏綿,它許是知道明日會被我帶回藥王谷里,今日夜里兩只前爪一直扒在樓西月襟口上,很不舍。樓西月便也要了間屋子在客棧里宿下。

殘陽鋪水,曉月微露。

客棧後頭有一處籬笆院,青卵石砌的小徑,旁立著一座矮亭。

我提了壺酒找樓西月話別。

他將將沐浴過,著了身簡潔的素白錦服,發束上松松簪了只玉簪,坐在亭中石桌邊,偏著頭手中擺弄著什麼東西。

我湊近了些,將酒壺和兩只杯盅閣在案上,與他道,“今日里我陪你喝酒。”

樓西月微微抬眼,嗯了一聲。

他手中執了把斜口小刀,神情挺認真地在一塊驢皮上一筆一劃刻鑿。驢皮上畫了個頭大身小,豹頭環眼的男人。

我問他,“你在做什麼?”

樓西月應道,“做個皮影人。”

他換了把三角刀,陰雕陽鏤,專注地走刀推皮,手上動作行雲流水、推運自如。

我睜大眼楮瞅著他,不由得贊嘆,“你手藝真好。”

樓西月含笑瞧了我一眼,再執起畫筆將那小人上成了黑臉戎裝的驍漢。敷色之後,他再在面上覆了層桐油。末了,將小人的關節用皮繩鉚起來,接上簽子。

一只公忠武將就自他手下鑿了出來。

樓西月遞過來給我,“送你的。”

我放在手中把玩了一陣,不知道為何,陡然憶起來在東土的時候紀九說的一句話。

她說:七公子對我好,常做皮影人逗我笑。

我抬眼瞟了一眼樓西月,他自斟自飲了杯酒,撐著下巴笑吟吟地望著我。

轉念再想到方才他做皮影人嫻熟的手藝,原來他常做這些個玩藝來逗姑娘歡心。

入了冬,天漸漸就涼了下來,我就著酒暖了暖嗓子,對那皮影人陡然失了興致。

一口酒下去,竟有些胸悶。

我將那小皮人擱在桌上,道,“我不要。”

樓西月打量著說,“不喜歡?”

我說,“嗯,我不喜愛這種將軍模樣的。我喜愛文人書生那樣的。”

他失笑,扶著額頭道,“先前不是說喜歡大將軍麼?”

我起了身,道“這酒有些涼,我去尋店家替我溫一溫。”

他伸出扇子止住我的手,“酒還是暖的,再溫便要燙口了。”

我打開他的扇子,提了酒壺邁步向外頭走,“不暖不暖,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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