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在阳光下是浅灰色的,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他说的话是当真的,唇齿间含着一丝杀气。
皮皮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低头沉默,过了片刻,不禁嗤笑:“贺兰与你,非常不同。”
“……”
“他比你安静。”她继续大口地啃着那只兔腿,“在威胁别人的时候。”
天很快又黑了。
走出一道荒凉的山谷,路过一家“壳牌”加油站,远处的山脚出现了一座灰色的双层建筑,在林木的掩映下毫不显眼,看上去像一个废弃的厂房。
“看——”皮皮指着房顶上的一排霓虹灯,也不知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电线短路,忽明忽暗,一半以上的灯泡没有亮,“鹆门酒吧。”
修鱼稷挥手让队伍停下,皮皮发现众狼眼中都露出恐惧之色,步态慌张,逡遁不前,远不如作战时那么勇敢自信。
“灵墙应该就在附近,”皮皮伸手向前摸了摸,除了空气,没有任何的阻力,于是问身边的修鱼稷,“能感觉到吗?”
修鱼稷点点头。
“还能走多远?”
“越靠近酒吧,心跳越快。”修鱼稷停步,“大门以北的这一带还是安全的。”
皮皮举起火把一照,通往大门的是一条弧形的水泥马路,沿着山脚向右一弯,尽头就是鹆门酒吧。
“这一带应该有不少人才对。”皮皮忽然道,“不是说有很多沙澜的病人过来求医吗?”
灵墙消失后,光是皮皮耳闻眼见的就有好几批狼族陆续到达南岳,基本上都是来求医的,比如修鱼清夫妇、北山兄弟。南岳这边虽然有些抗拒,出于人道主义,最终都接收了。灵墙复原后,求医的人就过不去了,必须要按南岳规矩申请入关,想必都堵在了这里。
“在山上。”修鱼稷向两旁的山麓呶了呶嘴。
皮皮抬头一看,山中果然有一些灰色的帐蓬,不见人影,也没有动静,一个个小山包似地坐落在那里。
又向前走了约五十米,眼看就快到了,忽然一个人影从山坡上冲下来,向着皮皮的方向跑去,一面跑一面叫道:“皮皮!皮皮!关皮皮!”
呼声十分耳熟,皮皮没料到这一带会有人认得她,但天气太黑,人影看不甚清,只是觉得那人很胖,一面跑一面捧着自己的肚子,直到跑到面前这才吓了一跳:“小菊?”
她记得那次见到小菊时,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连忙扶住她问道:“小菊,你怎么在这?出什么事了?”
皮皮记得十几天前在索伦泽地附近碰到过小菊,还帮她写过介绍信,请求鹆门守将给沙澜族放行,允许他们去千美医院求医,难不成是因为金鸐病重,行走缓慢,直到现在才到?
“你写的信……酒吧的头儿不认,怎么说也不让我们过关。”小菊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说,她的眼皮有些发肿,鼻子也是红通通的,似乎刚刚哭过,“金鸐已经病得快不行了!我派了两个人回峻榞找你,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皮皮看了一眼修鱼稷,见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继续问小菊:“你们的人呢?都在哪里?”
“在山上。我们只能在这里扎营等你。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小菊二话不说,拉着皮皮的手就往鹆门酒吧跑,皮皮连忙扶住她:“慢点慢点,别动了胎气!”回头又对修鱼稷道:“让大家在这里等一下,我们三个去酒吧交涉。”
修鱼稷点点头,转身向手下交待了一句,三人大步向酒吧的正门走去。
小菊一面走一面说:“皮皮你有贺兰觿的手令吗?”
“什么手令?”
“进出鹆门的手令呀。”
“没有。”
听到这话,小菊一口气差点背过去:“那你们也别想通过。”
皮皮怔道:“怎么可能?我是贺兰觿的妻子,身上有贺兰的种香,我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小菊都快急哭了:“不管用,你说的这些我都说了,你给我的信和头发我也交了。酒吧的头儿也承认上面有贺兰的种香。但还是坚持非要见到贺兰觿的手令才肯放行。我就差跪下来给她磕头了!”
皮皮一听,不乐意了。狐族内部阶层分明,首领的权威不容置疑,以下犯上之事极少发生:“谁呀,这是?”
“酒吧的头儿叫明萓,是个女的,办事可轴可轴了!”小菊越急语速越快,“金鸐说,她是明鹬的妹妹,外号叫‘黄花菜’。”
“黄花菜,”皮皮本来有气,一听这三个字又笑了,“是什么意思?”
“黄花菜都凉了的‘黄花菜’。她是族里有名的铁面人,办起事来六亲不认。这酒吧本来是明鹬负责,他跟贺兰去了峻榞。明鹬为人比较灵活,他在的话早就放行了。”
皮皮不信邪:“让我去会会她。”说罢正要推开大门,忽被修鱼稷一把拦住:“你不能进去,要说话,让明萓出来说。”
“为什么?”辛小菊讶道。
“关皮皮是我的人质,她要是进去了,就不会出来了。”
皮皮这才想起自己并非自由身,修鱼稷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进去,只得对小菊说:“你去帮我带个话?”
不一会儿功夫,里面出来了七个人,为首的是一位短发女子,大眼睛小脸,二十来岁,穿一套浅蓝色的西服,显得精明干炼,应当就是明萓。身边站着的六位男子,皮皮认得一半,分别是永野、原庆、贺兰翚,不禁心中一喜,下意识地就要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修鱼稷立即咳嗽了一声,皮皮只得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