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从上到下从我身上扫过:“常欢,你真是个特别的孩子,怪不得子非看到你。”
我更正她:“我成年了。”
她笑:“是,你成年了,有权和任何人在一起。”
我抬起眼看她,不知名的勇气令我感觉自己可以随时站起来横扫一切。
“何小姐,你那么关心我的年龄和私事?”
她直视我,收起笑容回答:“不。”
我点头:“那我可以走了吗?”
她并不回答,只说:“但是我关心我的朋友。”
我与她对视,我们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她面对面坐在一起,但我和严子非在一起了,他给我勇气,令我无所畏惧。
我听到自己说:“何小姐,你说错了,我们不都是子非的朋友。”
她瞪着我。
我并不停顿:“你是他的朋友,我不是,我爱他,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有那么几秒钟,我以为何琳要发心脏病了,她脸上的表情难以用言语形容。
但她随即笑了出来,声音由小到大,到最后简直是无法控制。
谁都听得出那笑声里的讽刺,我涨红脸看着她。
“你笑什么?”
我不说恼羞成怒,也差不多了。
她还在笑,我知道不应该,但我忍不住,再问:“何小姐,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吗?”
何琳侧靠在椅背上,仿佛力不能支,又举起一只手用手指碰了碰眼角,仿佛要擦去一点儿看不到的眼泪。
“常欢,你真是个孩子。”
我愤怒:“何小姐,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能够尊重我。”
她两眼略微发红地着着我,反问:“你爱他?”
我毫不迟疑地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点头。
“他向别人介绍过你了?他说你是他女朋友了?他带你见过他的家人或者任何一个朋友了?你们一起在公开场合出现过了?”
这一连串的问句仿佛重锤,砸得我哑口无言,许久我才铮扎道:“我没必要跟你谈论我和他的相处细节。”
她还在笑:“根本就没有细节可供谈论吧?”
我用力握住车门把手:“我要走了。”
但门是中控的,控制键在何琳那里,我打不开。
我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
“常欢,或许你听说过,我父亲五十丧妻,我是他和第二个老婆生的,晚来女,和我那两个哥哥差了三十多岁。”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但我打不开门,就只好听着。
“他与第一任妻子是出了名的恩爱,当年她病重的时候,我父亲丢下公司,每天亲自照顾,大哥说,他亲眼看到爸爸给妈洗脚,还在她昏迷的时候抱着她哭。”
我静默。
“但她过世不到三个月,我父亲就把我妈娶进了门。”
“……”
“谁都不能理解,我两个哥哥与我父亲大吵,我二哥甚至一度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连我妈自己都想不通。”
我一直都不肯把脸转回去,何琳也不介意,竟是不停地说,一副打算把自家秘事全都拿出来与我分享的架势。
我不得不回过头去开口:“何小姐,这些事跟我没有关系吧?”
她与我对视,对我的提问置之不理:“我小时候淘气,五六岁就会在家里到处躲着等着看大家拼了命地找我,有次我爬到阁楼上,想要躲进一个坏了锁的樟木箱,你猜我在里面找到什么?”
这简直是恐怖电影的最佳情节,我突然背后发凉,不自觉地两手抱肩。
她笑起来,像是觉得我有趣:“想什么呢常欢,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些旧衣服和旧照片而己。”
我刚才退烧的脸又红了,何琳真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我刚才还一心想要走出这个车厢,现在又听得欲罢不能。
”我把照片翻出来,看到照片上有我爸、我妈,都很年轻,还有我两个哥哥,还是小孩子。我找来找去,就是没有我,当晚就不高兴了,拿着它们去找我妈,没想到我妈一看到那些照片就哭了。”
我愣住:“为什么?”
何琳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清:“你猜不出来?”
我的后背又开始发冷了,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个不太美妙的答案。
“那些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我妈,是我爸的第一个老婆,她病了很多年,后来样子都脱了形,连她两个儿子都不记得她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可是我爸记得。他选了我妈,是因为我妈长得像她,长得和她最美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妈只是他用来安慰自己的一个替代品,他一直爱她,他爱的人永远只有一个。知道真相以后我妈崩溃了,她天天跟我爸吵说要带我走,每天晚上抱着我哭,最后我爸受不了了,把我送到国外,不让我再见她。”
这太残酷了,我真想捂住耳朵:“何小姐,不要说了,这是你的家事,你不该跟我说这些。”
何琳看着我,冷冷地:“常欢,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我愣住,何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我手里。
“常欢,我言尽于此,你是成年人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看。”
耳边传来咔嗒一声响,车门开了,我握着那个信封双脚落地,何琳离开,她甚至都没有留下来看一眼我是否打开了信封。
她知道我不会不看的。
我抽出那张照片,双手发抖。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相视而笑,那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阳光透过浓密绿叶洒在他们脸上,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