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满室沉默的窒息。
空气中缓缓流动的,是他有些落寞的,失望的,心。
毛月月抱着仁王,不言,不语。因为知道自己即便咆哮,即便吼叫,他也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能这样地看着他,看着心伤,看着赤裸裸的伤口,崩裂,流血。
何苦呢?何必呢?那不是上帝的恩赐,而是神的惩罚,她知道。
毛月月贴着仁王的脊背,看着他许久的沉默后,慢慢低下头,望着自己。她看到沉睡中的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在他细腻抚过的指尖上,无声的留下了……一滴眼泪。
旁观者清。被迫跳出棋局的她,把一切的一切都看得太清楚。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心的声音,他执着的呼喊——毛毛,醒来吧!你不是无知单纯的睡美人,你是骄傲的公主,站在王者顶峰的指挥者!不要再这样的沉睡,不要丢下寂寞的骑士……
仁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的喃喃:毛毛,不要觉得抱歉,不要觉得难过,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占有什么。只要……你幸福就好。
是的,从最初开始,这个叫仁王雅治的男孩想要的就只是她那如阳光般的笑容,那仿佛珍惜着一切却又可以简单快乐的耀眼。
他们看似丰富的生命中其实很贫瘠,除了网球还是网球,连学业都成了生活的点缀。他们的生命中太少出现值得期待的女性,那并不是别人不够好,而是他们自己为自己设下了距离的屏障。
可是,毛毛不一样,她的出现太特别,她的位置太特别,她的一切的一切都特别得让年少轻狂的王子们无法拒绝。
她像七月最炙热的阳光,活泼耀眼又叛逆,却偏偏只在他们面前闪光。她的言行举止处处都和严谨的立海格格不入,却又那样安然地融入其中,她的聪明根本掩饰不了,精明的仁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自作聪明,一切都是她的自作聪明,现在换来自作自受。毛月月这一刻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盲目,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难为她自以为了不起地设计了一切,却忘了自己不是那么伟大,而感情是不能估计的,不管她的,还他们的。
毛月月知道自己对仁王有着特别的吸引力,却不是他真正等待的那个人。他们并不合适,当朋友比当情人合适一千万倍,更不要说夫妻,完全得不行。她是一个需要安宁的人,看似一惊一乍的她其实很恋家。而仁王,他的心比吉普赛人更自由,她能吸引它,却抓不住。如果他们在一起,日后一定会成为相互伤害的怨侣。
关于这些毫不浪漫的残酷现实,性格冷静聪明的他们都知道,所以毛月月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考虑过他,而仁王也聪明地选择什么都不要。可尽管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明白,却还是泥足深陷。
仁王雅治,真真妄为聪明人。仁王勾起自嘲的嘴角,他们不用言语就私下达成的共识,他当然记得,甚至直到这一刻依旧清楚。
他和她,不会有结果的。那么现在,他究竟在做什么呢?
在部长动手术的时候,贪恋不属于他的温度,他是怎么了?
真不像他!不适合仁王的苦笑,那样真实地泛起在他的面容上,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利落地起身,背对着这个牵动他灵魂的女子。
片刻后,寂静的病房里静静地敲响了他褪去戏谑的清冷嗓音:“毛毛,幸村需要你。他是那种……一生只会爱一次的男人。”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余下跌坐在地的毛月月,失神地望着他远走的背影,苦涩地咀嚼着他的那一句——“幸村,他是一生只爱一次的男人。”
“我错了么?”毛月月捂着脸,任泪水渗出指缝。
这一刻,毛月月真的是好后悔,好后悔:她为什么要穿越,为什么要来?
她怎么可以那样残忍地在掀起幸村内心的一湖涟漪后,头也不回地抱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离开?
她错了,真的错了。
自私的不只有精灵,还有她。
她那样自以为是地抱着“反正幸村会忘记自己,我做再多也没关系”的丑陋心态,闯进他安静美丽的世界,掠夺了他的爱情,现在又怎么能潇洒地拍怕屁股走人?
幸村也许会忘记她,可是,她带走的爱呢?他的心因为她的离开永远地缺失了重要的一块,空荡而寂寞。而他,甚至可悲地连理由都不知道。
这于骄傲的幸村而言,何其残忍?
原来,残忍的不是神,而是她,和她们。
当她们任性地将穿越实践的那一刻,她们就注定了会给在意自己的人,带去悲伤和不幸。
留下?离去?
现在,她已经无法确定。
真的无法确定了……
———————————————悲伤逆流成河的分界线————————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在真田带着满头大汗和立海惨败的消息,冲到医院的时候。
毛月月静静地漂浮在空中,空洞的望着真田的自责,切原的啜泣,队友的沉默,以及……幸村不安的睡容。
心,像被切割。
她,还能离得开么?九
醒来的第一个小时,幸村知道自己的手术成功了。
在麻醉褪去的剧痛中,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在熬夜守在身边的父亲那双微微发红的紫眸中,看到了自己如释重负的微笑,很淡,却很坚强。
幸村的嘴唇很干,喉咙很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隐隐能从余光捕捉到光线,了解现在约莫是半夜时分。所以那些对他关怀备至的队友们,才没有陪在身边,他们一定是被父亲婉转却坚决地劝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