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脸色立即一变,却没开口。
“‘其色甚赤,睛若琉璃’这是突厥人的特征,而你高鼻深目,眸色赤褐,确实不像中原人士。练武的人都知道,握刀和提剑的手势其实是不一样的。你虽然拿的是剑,但刚才的那一击,却是用拔刀的方法抽出了剑,且你的攻势不是刺,而是用劈。”我边蹙眉思索,边说道:“而突厥人惯用弯刀,那刀很有特点,刀身厚重,刀锋却如剃刀轻薄,所以握的姿势和别的刀都不同。应该说你弃刀用剑,为的是掩饰身份,可惜却是欲盖弥彰,适得其反。”
“还有呢?”他这时也平静下来,定定地看着我。
“还有……你一定是那群突厥人中身份最高的人,所以他们才会不惜以身抵御侍卫,好掩护你逃脱。”李世民对突厥很有研究,他的房间里有很多介绍突厥的书稿和资料,我在李家的时候,整日闲着无事,就把这些书和资料都看了个遍,所以对突厥文化并不陌生,“突厥人以狼为图腾,喜欢在兵器和服饰上绘制狼头。刚才你转身躲避时,我看见你腰中所系的一条狼纹腰带,这带饰是黄金所造,为突厥贵族所佩带,所以你的身份一定不低。要怪就只能怪你太爱显摆,出门办事时都不忘把黄金腰带系上,这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人愣了下,居然抿唇笑了,“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那你不妨再猜猜我此次入宫的目的。”
我捻起一缕发丝,放在手里把玩着,“你当然是来江都刺探军情的,入宫是为了寻机刺杀杨广。因为杨广一死,中原必然大乱,到时你们挥军南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平定天下,从此便可驾御中原,建立千秋大业。我说的对不对呢?”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我,“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兀自往下说:“可惜你们错估了形势,如今群雄并起,各路反王割据一方,天下早已四分五裂,就算杨广死了,对中原的局势也起不了多大的影响。”
“你……你真的是杨广的侍卫?以你的能力,留在这里,确实太可惜了。”他又踏前一步,距我只有一臂之遥,“你愿不愿意和我走?你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保证你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呵……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有机会,我就会逃离皇宫,远离这些是非争斗,当然不可能跟他走了,“但我是粗人一个,要的是闲云野鹤的生活,荣华富贵我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也罢……”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多说,拱手道:“如此,后会有期了。”说完,他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随即消失在夜幕中。
我回身望着墙上那幅老旧的画,紧盯着那婀娜地立于泛黄画纸上的长发女子,她如丝的媚眼透过时空,温柔蚀骨地笑望我,似乎在对我婉转地讲述某一段逝去的岁月,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心中所承载的那份永远也抹不掉的凄楚与凝重,美到极处,能伤人心神。我与她,恍如前世,也许邂逅过,恍如隔世,也许相望过。熟悉、亲切,但又陌生,好奇怪的感觉,她究竟和我有什么关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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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宫中的侍卫也没抓住那个突厥人,宇文成都就把先前杀的那几名刺客拿去向隋炀帝交差,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立春过后,雪终于停了,但不下雪的冷比下雪的还冷。天空清晰而明亮,悠悠的白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消失。
“白云千载空悠悠……”我靠着树,怅然望天,有风掠过,那云慢悠悠地移动了,或许它并没有动,只是我看的太久所以才产生了错觉。这段日子宇文成都估计忙着筹划谋反的事,并不常来找我,但对我的盯梢却一点也没放松。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莺啼燕语,我转头看去,原来是几个来打扫庭院的宫女。
因为我背靠着长廊,那大树刚好将我挡住,她们是不会瞧见我的。
她们边打扫边说笑着,顺带着还聊些宫中的八卦。我不声不响地站了一会,正打算转身离开,“风护卫”这个字眼忽然从她们的嘴里蹦了出来。
我不禁愣了下,什么时候我也成了宫中的热门人物了?成为宫女太监们茶余饭后的谈论焦点了?
人就是这样,总控制不了好奇心,凡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就是忍不住想听听。伸出去的脚慢慢又收了回来,我重新靠回柱子上倾听着。
只听一个宫女说道:“哎哟,说起那风护卫,他不管何时何地总是一副令人不禁心口发疼的俊俏模样。”
另一个尖嗓子的宫女也附和道:“是啊,风护卫确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呢。那秀气而精致的脸蛋,清澈明亮的眼眸……倘若不是他眉宇间散发出一种率性潇洒的英气,举手投足间又十分豪迈,我还真以为他是个绝色的女子呢。”
旁边一个稍微年长的宫女冷哼道:“哼,绝色的女子?风护卫若真是女子,恐怕你们这群丫头都得哭死。”
我强忍住笑意,心说,外头几位大姐别再夸我啦,再夸下去我真会以为自己风流倜傥、帅得天下无敌,而后虚荣心不停膨胀,想不臭屁自恋都难。
最先说话的那个宫女叹道:“唉……反正我们已无望能侍奉皇上,若是能得到风护卫的青睐,嫁给这样漂亮英伟的男子,那此生也无憾了。”
“恐怕你们都没机会了。听说风护卫喜欢的是文思殿的小宫女玉儿。”年长的宫女哼了一声,“前些日玉儿眼看着要被杖毙了,风护卫不顾杀头的危险,也要向皇上求情,那玉儿就这样死里逃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