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的看着他,不答话。
孔明浅浅一笑,说:“我与你同去。”
我这才开心起来,拉着孔明往回走,他的手很温暖,一如每一次般让我心安,我灿颜一笑:“若是能下一夜,那明儿你陪我堆个雪娃娃吧!”
看他的神色明显是想说一句“多大的人了”,但这么低头瞥我一下,我的确还是个孩子模样,会因为这些恶言恶语气的跳脚,也会因为一场落雪而欢欣鼓舞。
他连日来郁郁的心情也好上一些,终于笑了:“这不成的,我最多看着你堆。”又说,“你这样去也是不成的,我记得库里有主公赐下的鹿皮,得连夜给你缝一身皮袄和手套,否则你休想去玩雪。”
我们踏上小木桥往回走,我略略回头,见法正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促狭心起,跟孔明说:“你那琴搁那落点雪也没事,可你的佩剑还在那,一会给人捡走了就不好了,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取来。”
孔明怎会被我这点话就骗到,拉着我没有放手,但是最后还是拗不过我,只说:“不可过份。”
我乐呵呵的说:“怎会怎会,你就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我颠儿颠儿的跑回去,将孔明佩剑抱在怀里,经过法正身前时,特意笑了笑,道:“下雪了大人还不回府啊?那我找人搬把椅子给你在这儿慢慢看啊。”
法正收回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继续笑:“雪虽然好看,大人可别冻生病了,一来,我家先生自己病还没好,估计没这个精气神去贵府看望大人,我家先生是再厚道没有的人,也做不出来欺负病人那种事;二来嘛,主公就要登基了,我家先生去不了,如果大人再去不了,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呢。”
我身披孔明大氅,怀抱孔明佩剑,好看是挺好好看,红唇白齿,一笑生花的,只是太牙尖嘴利的不饶人,一般人确实受不了。
只是我到底低估了法正,我抱着剑正准备蹦蹦跳跳的往回跑的时候,他在我身后只阴恻恻的说了一句:“今日上午主公让内务准备封赏,诸葛亮拜相,追封先夫人黄氏一品诰命,封夫人江氏一品诰命,至于你,未有一字提及。”
第69章 第 69 章
“孝直到底与你说了什么,自花园回来你就这么一直发呆。”
孔明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了,在掌灯时问我这么一句。
孔明心里知道我特意回去寻剑其实是打算做什么去的,他离的远,只看见我一开始确实是很开心,笑的也很好看,然后法正不知道对我说了一句什么,我欢欣的神色就渐渐的收了起来,只是以他的身份也不好追到人家府邸去到底对我说了什么,这么憋到晚饭后,灯起了,我神色还是不怏怏不乐,这才问了出来。
彼时,我正透过烛火,趴在窗棂边看外面飘飞的雪花,并不打算答话。
我不说话,他亲来窗棂边,坐在我边上,陪我一起看外面,灯光照着窗外一射之地,昏黄的烛火,白色的落雪,寂静的院子没有半个多余的人。这样安静又冷咧的雪景,是他和我最喜欢的。
他想了想,温柔的与我轻声说:“明天陪你堆雪娃娃。”
我诧异的看着他,伸手刮了刮他的脸,笑道:“好大一个诸葛丞相,下午还说是小孩子的把戏呢!”
他对我多有宠溺,不管旁人有多害怕他,我对他,最多是调皮捣蛋时会惧,平白无故的怕到是不会怕的。
脸皮对他来说早就是身外之物了,何况还是对着我,便笑了:“难得空闲,便当陪陪你,以后忙了,就……”
说着,他的眉心又蹙了起来,神色也郁郁不开心。
可能在这个世上活着,就是人人有人人的不开心吧。
刘备开心么?不见得吧,他刚失去了两个弟弟,又失去了荆州,虽然称帝,但是他的内心实在不是我能窥视的,我也并不觉得他有多高兴。
孔明开心么?孔明即将拜相,却也没有多少开心。
江一心开心么?江一心得嫁孔明,如愿以偿,只是孔明对她可能只止步于相敬如宾,她喜欢的是孔明的人,想得到的是孔明的心,无论有没有我的存在,几乎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按照孔明的性子来说,他本身自己就是天底下绝顶聪明的人,夫人聪明些他倒是不介意,先夫人黄氏就无比的聪颖,但是他更希望他夫人的聪明是用来对付外面,而不是用来整日的算计在他身上,这让他非常反感。
下午的那个法正开心么?他是刘备入蜀地后得到的最得力的大臣,此人雄才大略是有的,真才实学也不缺,就是处处爱跟孔明别苗头,拼谁才是刘备心中的NO1。所以这回刘备和孔明吵了一架后仍然坚持要拜孔明为相,法正开心么?心里好受?倒也不见得。
按照他们的想法,最好刘备是能封一个出身蜀地的人来做丞相,孔明说会辞相不受,在法正他们来看,这多少是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意思,但是我知道不是的,孔明不是那种人,他说不受,就绝不会受。
想到前几日,我去接孔明时,刘备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问孔明的那句话,连我听了都觉得心寒,何况孔明!
我伸手抚上他眉心,道:“不要蹙眉了好不好?今晚的雪这么好看,我们安安静静看下雪,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都不要想起了好不好?”
他一向不赞同我鸵鸟性子,将我手拿下来,温言细语:“豆豆,你该知道,这世上的事不是你不去想,他们就不存在的。”因我在洛阳那回失血实在太多,到现在都没有补回来,其实我也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在幽暗的灯下惨白的几乎要透明了,几乎与雪花是一个颜色了,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问,“到底因为什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