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说,他们又有事找你?”
“嗯,吴侯让子瑜带回了马匹,士卒,还有几箱子珍玩,将军们不知陛下的旨意,又不好请示陛下,便唤了我去看看。”
“多大的事,值得特意喊你大热天的来回跑一趟,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得累着你。”
我从厚重的屏风后头瞅了一眼,孔明坐的地方背对着我,衣袍后面的确有被汗濡湿的痕迹。
“两国相交无小事,将军们也是谨慎行事,便是臣也要来请示一下陛下,请陛下的旨,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刘备虚的很,声音也很虚,像是飘着在,说:“你看着办吧。”
孔明又说:“有些东西确实很贵重。”
刘备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又开始咳,殿里再无多余的人,孔明将刘备扶坐起来,刘备说:“孙权给我赔礼,那些额外的东西,是给你的赔礼吧?”
孔明说:“陛下睿智。”
刘备过了一会儿,才说:“给我的那一份,拿去变卖了,所得银两拿去抚恤这次战役里阵亡的士卒吧,给你赔罪的,你便自己处置了吧。”过了会,笑了笑,只是笑容甚为虚弱,说,“你说孙权怎么想的,得罪了你,又怕得罪了你,还带着东西给你赔礼,他得多有本事,才干得出这种事来?”
我撇了撇嘴,心道:他不给我那一剑他面子上下不来,真出了这口气,爽了以后,又怕孔明翻脸。不过成大事者就要有这样能屈能伸的面皮,刘备自己的也不惶多让,还说人家!人家的皮厚还不是跟你和老曹学的?
不过孙权若是给孔明赔金银珍宝,那可落了下乘了,他是那种能为金银所动的人?显然不是。
果不其然,孔明说:“臣也不需要这些,拿去一同抚恤兵卒吧。”
“我听说,你给泽尉寡母弟弟抚恤之外,又自己额外给了一笔,数目还颇大?让兵部出面去吧,一起由国库出,你就不必自己出了。你也是,这么高的身份,就这么给人家,也不怕吓坏了人家老母。”
“是。”孔明应了,“我私心里觉得,若是向月知晓,她也会这么做的,我便做了。”
主臣两人微微沉默。
刘备午时喝过药,这时可能药劲上来了,精神也好了些,忽然想起一事,笑了下,问:“嗳,我怎么听说这行宫里有个小丫头胆大包天到给你下药?”
“陛下!”孔明的声音甚是无奈,“这种时候了,你还问臣这些事情。”
刘备倚在枕头上,说:“已经这样了,总不能更坏了,我这一天天的躺在这里,一闭上眼到处都是火光,我觉得自己也在火海里被烧成了灰。早上张老给我换了药方,现在我这心里才稍微好些了,不过我知道再怎么拖,也活不了多久了,大夫们都不敢和我说。早上阿斗也在我这哭了一早上,你说,他好歹也是太子,是储君,遇事就只会哭,比我还会哭,我真是替他发愁。”
“太子年幼,再大些会好的,陛下不需焦急,好好教导着也就是了。”
“我时日无多。”刘备看孔明要说什么,苦笑了下,说,“孔明也要骗我吗?”
孔明沉默了很久,从后面我看不见孔明的表情,只听到他说:“陛下会好起来的。”
“嗳,你刚才没有否认,那就是真有小丫头给你下药?”刘备看上去似乎很感兴趣,又问了一句。
“陛下耳聪目明。”孔明拗不过刘备,声音甚是无奈。
这是承认了?我也好奇起来。
哪个丫头这么大胆,做到了这么多美人,这么多年来,前赴后继都没做到的事情,属实很有才华,不过下场嘛,我估计就比较惨了。
刘备问:“是那个小霜?”
孔明微微颔首:“不错。”
这次换我愣住了。
在营里时我烧了孔明写给我的信,马良他们为孔明纷纷不平,我心里憋闷,就逗了逗这小丫头,万没想到这小丫头会错了意,还当了真,去刘备面前谢恩,把这事做了个十成十。
当时知道之后,我脑子里全是孔明狠狠骂我的场面,怕的几乎要找个乌龟壳把自己塞进去了,谁知后来,孔明上表,还认了这件事,搞的我莫名其妙。
便是这个小霜,怎么又跑去给孔明下药了呢?她不是因为背主被孔明杖毙了吗?
我一脑门子的莫名其妙。
见刘备精神还不错,听的还算津津有味,能暂时忘却夷陵之战的耻辱,孔明只好简略的说了几句:“没人想到她如此胆大,我也是喝下去后才发觉不对劲的,便让内廷把她拿下了。”
刘备听的唏嘘:“你也是,若是下给你的是毒药怎么办?她怎么能近你身的?”
“她之前跟着向月,向月又自作主张帮我纳了,我身边的人对她没有防范,这才让她钻了空子得了手。”
“我还听说,她是穿着向月的衣服去给你下药的?”
“陛下。”孔明的声音是真的很无奈很无奈了,“你还病着,谁跟你说了这么多?”
“唉,黄德怕我闷着,你也知道,我这几天一闭眼都是尸山血海,黄德便说些事情给我解闷,孔明说说嘛,黄德也是听说,说不了那么仔细,快说给我听听。”
“陛下想问什么?”
“她果真穿着向月的衣服?”
“不错。”孔明叹口气,“当时已经深夜,我刚处理完城头的事情回来,她拿了羹来献给我,我当时没有多想,殿里的烛火有些暗,我用了后,因要看些报上来的文书,将烛火拨亮了些,这才看见她竟然穿着向月的衣服。不过她在营中跟着向月,有她的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