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就是没在工作,只是在发呆。
——最气人的是对方的想法跟国木田自己的完全不同,根本没法理解国木田为什么生气。
但是这家伙会道歉,比普通的气人还要麻烦。
就像承认了自己那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是某种错误,仿佛早就放弃了抵抗什么似的。
国木田既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理想般按部就班的前进,又很难像旁人一样理所当然,只为了自己舒心而无视禾泽的状况。
他自己不赞同禾泽的想法,却又希望禾泽本人能认可自己想法——理想就是这么矛盾的东西。
十三分钟零七秒后,国木田老师终于忍不了了。
“喂。”国木田按下文档的保存键,手头的工作告了一段落,于是腾出了时间,开口问道,“你还打算发呆到什么时候。”
对方似乎现场才回神。
“啊?嗯……没在发呆。”绿眼睛的同事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的动作慢吞吞的,浑身上下写着与工作无关的懒散二字,“我在算时间。”
“什么时间?”国木田问道。
“快递送达的时间,我在算它能不能在我希望的那天送到。”禾泽解释道,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完全没意识到躺在办公室里什么都不干,满脑子都是快递这事有什么错误。
——这不还是在干和工作无关的事情吗!
国木田忍住了说出这句话的冲动,决定换个更折中的问法。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上手工作?”
禾泽咳嗽了一声,移开了视线,看上去稍稍有些心虚。
“那个……其实我今天请假了。现在还待在这里是为了等人事那边的小哥来上班。”禾泽释之助眨了下眼睛,开口解释道。
那些充满暗示意味的肢体语言就差把“求求了别追问我”写在脸上了。
国木田盯着他看了几秒,对方神色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一般来讲,你很少能在禾泽脸上看到什么丰富的表情。与人交流的时候好歹还会表现出一些难辨真假的热情,他不说话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到有一个在侦探社人尽皆知的小技巧——调查员禾泽释之助并不擅长说谎,想知道他的意见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在哄你高兴,看他有没有眨眼就是了。
这个小技巧是乱步先生无意中说漏嘴的,然后要求听见的人都不准告诉禾泽。
侦探社里确实没人告诉禾泽这件事,但除了禾泽之外侦探社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把话说回来。社里的假并不难请,禾泽显然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不过国木田也没太深究,他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收回了视线。
因为国木田的计划表不可能出错,现在处理政府委托事前安排的时间,不是研究禾泽在隐瞒什么的时间——为了不让自己生气,保持良好的心态,这事也不需要去研究。
二十三分四十一秒后,负责人事的事务员小哥在比规定时间迟来了四十多分钟后到了侦探社。禾泽释之助很快蹭了过去,交上了自己的假条。
并且得到了事务员小哥爽快的批假。
国木田余光瞟到禾泽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出差用的手提箱。
他很快意识到了禾泽请假是要去做什么,但什么也没说,依然在按部就班的处理文件。
只在请到假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某人拎上手提箱、跟国木田打招呼说再见的时候“嗯”了一声。
·
午休时间,国木田在漩涡咖啡厅里喝咖啡。
贤治在和老板讨论要选用那个季节成熟的小麦制成饮品味道更好。
芥川在往焙茶里加第五颗方糖。
这位想要寻找妹妹的少年过的并不容易,距离他拿到最后一个印章还差三十二次解剖手术。
在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后,芥川挣扎了两周,也就只坚持了四次。被与谢野医生嫌弃说心理素质不行,但到底是没进行下去了。
听晶子说,她有提出换些更简单的项目,比如替她拎一个月的包什么的。但天知道芥川跑了一趟镭钵街后经历了什么,总之回来之后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完全忘记了他一周前说的“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的说辞,坚持要完成被解剖四十次的壮举……虽然进度有点缓慢。
国木田当然有就这事问禾泽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是禾泽把他叫到镭钵街的。
结果那家伙只是眨着眼睛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什么也没说。
咖啡喝到一半时,咖啡厅的门被打开了,武装侦探社最难懂的社员走了进来,很快坐到了国木田独步对面的卡座上。
“你迟到了四个小时。”国木田独步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对面的红发男人,也就是织田作之助“啊”了一声,没急着解释和回答,而是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禾泽怎么不在?”
“他一早就提着个手提箱请假走了。”国木田老师回答道,放下咖啡杯,从口袋里拎出手账本。
对面的男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气音,挠了挠脸颊。
“我以为国木田君多少会追根究底一下的。”织田作之助开口道。
“追究他为什么明明是去做调查,还专门请假?”国木田老师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拎出钢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低头记录起来,“我追究不了。既然请了假,就是私人时间;委托没有立案,就不算工作。这样一来,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是他的私事,谁也参与不进去——他就是这么想的才故意不做立案文书的吧。哼,意图那么明显,换谁都能知道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