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也抬眼扫了他们一下,在我松手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件东西。
是我的手机。
我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太宰拆掉了我的手机壳,里面有我随手画的小像,以及,封在防水膜里的书页。
“你的习惯果然一点都没变啊,什么重要的东西都喜欢往手机壳里塞。”太宰他托着手机,没去触碰书页,开口说道,他没看着我,却在对我说话,陈述事实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奈。
我回忆起了过去把对家证物凭据夹里面的记忆,想说“不就只在你面前表演了一次吗?没必要记那么久嘛”。也很想说“不重要的也会往里夹,我在里面夹过零钱”,但最终,这些话我哪句也没说。
“所以我才把它留下的。”我开口回答道。
目睹了信子的死亡,我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导演先生的安排。所以我把书页留给了太宰,即使导演先生的计划再怎么完善,依托于书页,只要书页在太宰手上,那么一切安排都可以被化为乌有。
“现在做你想做的事吧,太宰。”我开口说道,仿佛在诉说着既定的台词,“导演先生马上就要输了。”
“是呢,只要触碰到书页,我的所有计划都将被清空,失去『故事』的我也不得不离开,太宰君马上就要赢了,”导演先生出乎意料的开口道,弄得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你真的不打算阻止他吗?禾泽?”
太宰依然沉默着站在原地,仿佛与一切格格不入。他总能轻而易举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以至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难以留住他,即使是即将而来的胜利。
直到导演先生开口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才让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导演先生摆出闲适的态度,他似乎在先前就意识到了书页在太宰手上。或许是因为我的演技不够好,又或许他是通过其他线索判断的,但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了此时失败的自己,像是丢弃垃圾一般轻松的丢弃了自己的计划。
“失去『故事』的我仅仅只是不能再继续这份计划。但禾泽不一样吧?依存故事而存在的禾泽君,只会和故事一起不复存在的。”费奥多尔开口说道,眼神带着不明显的戏谑,“毕竟禾泽君可是某位书写者耗费了大半张书页来书写的、故事的主角啊。”
我被“主角”二字震撼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定了定神,认真的反驳道,但还没开口,就被导演先生打断了。
“——你想说你不是书的造物,而是穿越而来的旅行者,来自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原先在国外念书?”导演先生擅自抢走了我所有想说的台词,然后举一反三似的接着说道,“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所认知的一切,都是那耗费了一页半的书页纸张所书写的故事呢?”
我一时语塞了。
这个茶会里的主人和客人都过分聪明,总是在我没开口前就预判道我想说的话,然后提前打断我。以至于我都没什么机会完整的说一次话。
“我才不是纸片人。”我晃了晃脑袋,斩钉截铁的反驳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找一大堆理由和证据自证,但很快,这种冲动消弭掉了,我失去了向导演先生证明自己的欲望。
是了,导演先生只不过是个不重要的敌人而已,没必要花心思理会。
然后,下一秒,我的视线与太宰撞上了。
他的眼睛是透度很低的鸢色,却莫名带给我一种直击我心底、看透我一切想法的感觉。
我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我……真不是纸片人。”我开口说道,构思着解释的说辞,却又有没那么想解释。
毕竟是太宰嘛,他肯定什么都知道的。
“禾泽。”太宰再一次叫道我的名字,却与过去的每一次都不同,他这次在向我提问,“如果我无效掉了这张书页,你会消失吗?”
“不会。”我迅速回答道,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掩饰的动作,眼睛就非常不争气的眨了一下。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太宰的视线中。
很好,现在什么都完了。
早知道刚刚就和导演先生吵一架了,虽然很不擅长,但总比现在强多了。
我心虚的移了一下视线,又赶紧摆正它,看向太宰。
但显然来不及了,太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个,我……”我的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底气不足。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太宰解释,毕竟导演先生并没有说谎,他所说的话也只是在陈述事实。
太宰的问题太尖锐了,直接到我毫无准备,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看穿了。狡辩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我深呼吸了一下,终于放弃了挣扎。
我拥有半张书页,因而不像乱步或者其他人那样无法触摸真相,正因如此,在数月的调查和与导演先生接触的过程中,我是知道真相的。也正因如此,我也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它只能是那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存在其他可能。
太宰觉察出了我的放弃,收回视线,不再等待。
“这个世界极不稳定,即使只是‘真相’二字,就足以毁掉它。”他垂下眼睛,仿佛在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我倏地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被理智拉扯,什么也没做,任由太宰接着说下去。
他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但也很特别,他有很多很多要保护它的理由,所以他和森先生做了交易,成为了新的首领。
他说,世界真相不能被三个以上的人得知,因此他才没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的四个人,本身就不可能都活着离开的。如果想要守护真相,无效掉书页,让禾泽消失就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