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泽如果只是在情感上坚持这点倒也无所谓。”费奥多尔似乎并没有什么发表反对意见的意思,他只是拨弄着手中的骰子淡淡的提醒道,“但是,如果事实就是如此。禾泽就哪里也回不去了。”
所谓没有异能力的世界是书页为其主角编写的、不存在的妄想,而那位首领先生所在的世界中,承载他的故事已经被『人间失格』无效,他哪也回不去了。
“禾泽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承载你故事的书页留在了我的世界,不会对你造成影响。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法通过对书下手来对付你。如果想确保万无一失的话,杀掉这里的『人间失格』也是可以的。”费奥多尔思考着说着,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当然,禾泽君肯定不会这么做的,那你就不用考虑这件事了。”
我慢了半拍才跟上了费奥多尔的节奏,渐渐理解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所经历的、可以验证的世界中,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基本设定。
——所有的世界都以书作为基石。书的本质是异能力的本质。
也就是说,一个世界若本身就没有异能力,便不可能有书。若是没有书,便没有世界。
不可能存在没有书、没有异能力的世界。
一但认同了这个设定。那么我所坚持的、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说法,便没法成立了。我记忆中的留学时光、记忆中像家人一样的友人,便是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中的、所有人眼中的妄言。
这个想法让我心中某条一直紧绷着的弦断掉了。
“……我怎么可能承认那个有……他们的、没有异能力的、只是普通的平凡的世界是我个人的……妄想……”我沉默着、艰涩的开口,脑子里全是纷繁的记忆,我有些认不清此时此刻、同时也无法分辨过去与过去,费奥多尔的话语勾起了我对过去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在此时看来只像一堆破败的棉絮。
费奥多尔似乎在注视着我,我此时的思维有些混乱,大脑因为思考过度一抽一抽的疼,便没太注意到这点。
“也可以不是妄想呢。”费奥多尔突然开口说道。
我愣了愣,抬头望向他。他的神情是一种极为宁静的平淡,又似乎包含了某些翻涌着的东西。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却不令我感到意外,似乎他本来该是这副样子的。
“即使禾泽记忆里的世界只是虚构的,它在某个世界中也能变为真实。”费奥多尔开口说道,是一种平静的肯定,“我说过,我会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的,就像你记忆中的那样。”
记忆中的……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愣神的看着他。
我承认,当他说他诉诸这样的话语时,我确实强烈的、近乎于蛊惑的被吸引了。这种吸引占据了我的感观,我从费奥多尔的神情、费奥多尔的语气中窥见了他毫不动摇的内心,清楚的知道他会如同信守诺言般的达成这件事。接着,我进而酝酿出了名为期冀的喜悦,产生了“希望他能做到”的想法。于是,我抛下了所有会打断这样期冀心情的念头。扔下了不合时宜的一切想法,仅仅只是为了让它实现而开口了。
“你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吗?”我开口询问道,“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两个人……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费奥多尔摇了摇头。
“不需要呢。”然后,他看向我,出乎意料的开口了,“禾泽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就好了。”
我完全呆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
他向我许诺会创造一个如同我记忆中所描述的、没有异能力的世界。
有那么瞬间,我被这个许诺蛊惑了。于是开口询问他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曾以为这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进行的话术。
然而,他却拒绝了。
现在,我在为费奥多尔的言行困扰。
“已经这个点了,禾泽君不去吃晚饭吗?”当我没法再说出任何话,只能干巴巴的表示“我回房休息了”时,费奥多尔如此询问道。
“……这明明都怪你。脑子很乱,没胃口吃东西了。”我沉默片刻后,头疼又恼火的说道,“船上有点闷……你说的话好烧脑,我先回房间想想。”
费奥多尔没再说什么,朝房门的方向伸了伸手的表达了“请”的意思。
于是我收拾了身份卡骰子和模组书,带着它们一起回了房间。
费奥多尔说的话真叫人头疼。还有他莫名其妙的表现也是。
他为什么会说不需要我做什么啊。
如果没有什么目的,他对我说的话不就白说了吗?
不明白。
我抱着这些想法,说是会回房间好好想想,实际上却一个都没想。
我先是在小凳子上坐了半天,又在床上躺了半天。我没太想那些问题,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过去的事,最后却也没有细想过去的事。
或许我真的有点逃避最初的过去了。
谁知道呢。
我只知道,当我后知后觉的理解了阿真为什么要咬碎自己的宝石、对我说“我讨厌你”之后,我在情感上,已经开始舍弃那个我曾经念念不忘的宿舍了。
或许并不是在那时候决定的,而是早有了决断,只是心里还不愿意承认。
犹豫不决只会让在意的人都伤心的,现在已经有人伤心了。
无论过去的记忆是虚假还是真实,我都十分的肯定我的身份。我可是大学生啊。大学不就是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遇见一群很特别的人,与他们同行一段路程再各奔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