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还是不够聪明的,在现实预设的解决方案偏差过大之后,我思考不了任何问题,只能隐约感觉到她哭泣的原因源自于我。
我的反抗伤害到了她。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就不用道歉了。
我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意识到了这显而易见的『正确答案』。
那天我向妈妈道歉了。
在道歉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也变得像妈妈一样,变成了一个正在一步步碎开的玻璃。
我们两个都因为着无人能理解的理由,抢走了本该由别人来说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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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整个人都陷入了果核内部时,目之所及反倒不再是一片红色,而是闪烁着的黑白的文字了。
我在这文字的海洋中看到了龙和『污浊』它俩在这里打的不可开交,有好几次污浊要把龙揍碎了的时候还得阿真拦架。
要是龙碎掉了,雾便会消失,所有人都会暴露在阿真的异能影响下。所以,龙怎么样都得留着。
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集聚异能力的龙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来的更强大。但奈何果核内部的空间有限,污浊每一次攻击制造的黑洞带来的都是无限持续的真伤。一直被打满伤害,除了宝石本体该碎的地方全碎过了,龙想强大都强大不起来。
一枚小小的,猩红色的宝石就漂浮在我面前。
我的右手握着水果刀,手上的触感依旧是苹果汁水的黏腻。
只要伸出手来在刀上轻轻一磕,这枚象征着异能力的宝石就会彻底破碎。
苹果会消失,不再受到掣肘的污浊会揍碎龙,在此之后,一切的危机便结束了。整场剧目模组会迎来那个灿烂的归于平静的结局,就像是所有人所希望的那样。
我慢慢的握住了那枚红色的宝石。
“阿真。”我开口叫到他的名字,水果刀从我手心滑落,在充斥着异能力的空间里漂浮着。
在这片失真又失重的、充斥着异能力的空间当中,我的心脏疯似的跳动着,我发现连打碎宝石的勇气都没有。
向妈妈道歉的那一天晚上,我茫然的坐床头,抱着手臂思考了很久很久,或许哭过,也或许因为担心妈妈伤心而忍着没哭。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进行的反击的尝试。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反击过了。我不想再反抗,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我不想再争取或赢得任何东西,也不再抱有任何愿望。我不再痛苦,不再悲伤,渐渐的,过去的记忆也变得模糊,我仿佛回到了真正的小时候,对恶意无知无觉。只有妈妈的歇斯底里能让我感到久违的抽痛和心碎。
我几乎已经不记得伤心难过的感觉了,一同忘却的,还有捍卫自己的必要。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是妈妈的孩子,我本来就不用捍卫自己啊?我只要爱她就好了。
会因为不重要的事情伤心难过,小时候的我的想法果然很奇怪啊。
燕秋说阿真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断章取义的我。
然而,早在见到阿真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件事了。
我知道的。
因为那是我亲手撕掉的断章。
与现在的我完全相反的、真正为自己的愿望而活着的阿真。不太有常识、做什么都有点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阿真,喜欢胡说八道,更喜欢在胡说八道后观察别人反应的阿真。就连『龙彦之间』都将他视作我的相反面。
无论是断章还是阿真,他们都一样奇怪,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活。
可是,第一次听到阿真的声音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啊。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穿上了另一件衣服放松又坦然的站在自己面前,即使他一直扬言要杀了我,我也打心底的觉得理所当然。
丢弃了渴望与欲望的我并没有成为一个普通人,怪胎再怎么改变都还是怪胎。但自那之后,或许是我在教室里的行为实在是过于扎眼,连办公室内发生的大失败都没能抵消当时造成的冲击,总而言之,直到上高中前都没人当着我的面对我评头论足,也不再有人明目张胆的撕我的作业了。那些追着我不放的同学们终于捡回了理智,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人,远离怪胎才是最为明智的。不过无论他们作何反应么我都不关心就是了。
起初,我还是能感受他的排斥的,只是没有了与过去一样配套存在的痛苦压抑与难过。
再后来,我就彻底没有被排斥的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缺少了某些东西,我开始逐渐失去对此类事情的判断能力,我有开始不出他人对我的看法,只能大致的拿着从前的经验生搬硬套,然后推测个差不多的答案出现。
第340章 结团在即
幸运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不理解与矛盾早就厚如壁障。健全的人尚会对他人产生误解,更别说怪胎们了。我这种充斥着误判的行为反而正好符合了人的特性。对于作为怪胎的我来说,这种程度的社交理解已经足够用了。
痛苦的理由几乎消失殆尽,生活在这个排斥我的世界似乎也没什么困难的。只是,在许久之后,我在平静中发现了异样。
——我发现,每个人似乎都有想做的事,即使没有的,也会为此感到苦恼与困扰。
但我却没有,无论是想做的事还是因此诞生的困扰,我都没有,就连在进行如下思考时的我,都没因此感到什么深刻的困扰。我是知道困扰的感觉的,但我现在确实是毫无困扰的。
这可不行啊,如果我没有想做的事,我不就还是一个怪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