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陆雪问:“现在大学一毕业就是干部吗?是科长吗?”
陆雪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你不知道?”
“完全没有印象,我只记得干部指的是有官职的,对应的是群众。”
陆雪摇头:“本科毕业就是干部啊,你在牡丹厂的时候没有签过一份干部身份确认书吗?”
“不记得了,那个时候要填的东西那么多。反正就是姓名性别出生日期,闭眼填呗。”
陆雪仔细跟安夏解释,本科毕业是干部身份,中专高中之类的毕业是工人身份。
在这个体系里,只有「干部」和「工人」两个设定。
不是干部和群众的那种。
“干部身份到底有什么用?加工资?”安夏的脑子里还是科长、处长、局长来回转。
“有很多单位只有拥有干部的身份才能评职称,还有退休金的话,干部也比工人高,不少城市的人才引进定居必须有干部身份。
但是,进选择进你们公司就相当于放弃干部身份了啊。紫金没有自主档案保管权吧?”
“嗯,没有。”安夏决定不研究这事了,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
她就记住了:女性工人退休年龄是五十,女性干部退休年龄是五十五。
人事部的人都是专业的,交给她们处理了。
除了这一个人之外,其他人没有形成恐慌情绪,还有不少家在外地的同事说:“现在的小年轻真谨慎,我都不知道我的档案在哪儿。”
“我的档案早就丢了,学校说寄到单位了,单位说没收到,就这么没了。”
“上学的时候,老师整天吓唬我们,说要是被处分,就要被记在档案里背一辈子。哈,现在满世界打工,档案都不知道在哪里,背个鬼。”
人事部的人向安夏汇报员工这些言论的时候,是想给她宽宽心,表示公司的员工们并没有形成集体恐慌,只有那一个人,那个人肯定是早就想离职考编,这回只是刚好赶上这事。
安夏却从中听出了一个问题:“他们觉得档案不知道在哪里无所谓?”
“是啊。”
除了不知道档案在哪里之外,等全国开始执行五险一金制度的时候,许多人追随着好工作到处跑,从来没想过走的时候要把交过的保险转走。
安夏记得看过一个新闻报道,说有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全国到处打工,退休的时候尴尬了,发现得周游全国十几个城市,才能把他交过的零碎养老保险转移到户口所在地。
能记得自己浪过哪几个城市还算好的,有人根本就不记得了,档案说不定就在某个神奇的地方放着。
“我们有没有可能做一个让人在网上查询档案在哪里?”安夏问道。
研究结果:不行。
现在的档案存放机构都是手工办理,囤了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年的档案了,要把所有档案都录成电子档,那得多少人累死累活。
而且只说服一个或几个城市肯定不行,这得说服全国所有有资格存放档案的单位,包括有资格自己存档案的单位、居委会、学校,还有人的档案在自己手上……
网络服务部门的负责人此前在国企工作,是个很讲职场文化的人,领导要你办事,你轻飘飘一句「不行」。
没有任何替代方案,也没有任何和缓的可能,这会让领导心里不高兴。
于是,他还想到了一个主意:“咱们不是跟电力有过往来吗?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代收电费?”
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过会成功。
这会儿的抄表员不少都是电业局的正式员工,他们抄表、收钱,一条龙服务。要是收钱业务都可以网上解决了,那他们岂不是要失业了?
“先试试呗。”安夏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反正现在抄表不还是得抄表员上门,电业局的领导并不会因为减少了他们的工作量就扣工资。
此时的事业单位就是这么稳定。
安夏有心情掺合这事,还因为紫金新闻的事情解决了。
讨论来讨论去,紫金新闻的总编辑去有关部门喝了一回茶。
听了几位领导说了些:“原则上?%#&ꁘ,不过?#%#ꁘ……”
总编辑原来就是体制内,后来跳槽来的,对这些套话的使用十分熟练,说了点好听的,做了些保证。
然后,紫金新闻就继续原来的操作,再没人说什么。
搞定了政策问题,那就继续寻求发展。
对于抄表员上门收电费的不便之处,不用做全民调查都能知道。
现在全国只有一二线城市的楼房执行了一户一表政策,其他地方是好几户共用一个总表,大家平摊。
这问题就来了,现在已经不是家里电器只有几个灯泡的时代,住大杂院里的人家。
有人有收音机,有人有电视,还有人有冰箱,跟这些「款爷」合住的人家里,也有可能依旧只有几个灯泡。
每次收电费跟打仗一样,要等他们撕扯清楚了,才能收齐电费。
于是,电业局也有心把电表都更新了,准确执行一户一表。
安夏找上门,热情推荐公司的智能电表。
她拿的样品其实不能算真正的智能电表,此时连「阶梯电费」都只有首都搞了,更没有「峰谷电价」,这个电表的存在价值就是计个数,然后发给远程计算机而已。
没比人工高贵多少。
安夏的卖点除了省人工之外,还有一个是防偷电,现在抄表员就看一眼表上的数字,在机械电表上对数字动手脚很容易,换上智能电表,计算机把整个电路的运行情况都查得清清楚楚,就算数字一动不动,甚至倒流,都能发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