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的幻想终究只是止步于幻想,除非她把袖子里的药不着痕迹地弄下来,放到给波本的寿司里。
可这也太不值了吧!
波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看这家伙闷头吃东西,一脸不好吃还没吃饱的表情,贝尔摩德心里无语,你是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吗?倒是说两句话啊!
安室透还真没什么好跟年轻人说的,一看到他那张脸,对方的斑斑劣迹就自动浮现到心头上了。
然而这里不是法庭,就算他把对方的罪状念上一千遍一万遍,这人也不可能得到惩罚。
他还会因为医生过得越来越好。
为什么这个世界就这么不公平呢?
因为是混血儿的缘故,从未受到过认真对待的安室透,其实是很少思考公平这个问题的。
这个词的意义对他来说本就等同于不存在。
可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了某种落差,那不是别人把他与其他同龄人区别对待的落差,也不是社会和身份地位上的落差,而是自身观念与现实之间的剧烈冲突。
无法将坏人绳之以法,无法将罪行公之于众。
即使手里握着和医生有关的证据,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执拗,所以才将一切都归咎到医生的身上,其实医生什么也没做。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安室透心中都会涌起强烈的不甘。
即使医生骗了所有人,也休想骗过他。
那只不过是披着好人皮的恶魔罢了。
要说医生的话,真正的医生,绝对不是那样的。
而是——
而是……
“有那么难吃吗?”他垂在身侧的胳膊突然被人碰了碰,对上那双含笑的暗红色眼眸,安室透心里一惊。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浮现在心头,又如云烟转眼就消散,只余下满腔的惊惘,安室透莫名的有些不安,可这是他头一次不知道那不安是因何而升起。
他蓦地想起第一次在医院的准备间见到医生时,他又为什么认定了,那人就是真正的医生呢?
明明那人在手术室里夹着烟,身旁还放着松田的警服……
面前的年轻人开始变得疑惑,安室透迅速回神:“不,我只是觉得,这道寿司非常完美。”
虎豚肉是早就处理好的,贝尔摩德要做的只是把肉给片好,沾上橙醋摆放而已。
连把肉片到最薄,做成那种花开形状的刺身都不需要,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被夸奖了的贝尔摩德一点也不高兴。
安室透却说:“你不会只是叫我来吃东西的吧?”
终于要谈正事了?贝尔摩德打起精神。
年轻人立即否认:“当然不是啊。”
“要是知道你会抢我的东西吃,我还会叫你来吗?”
他说得没错,所有寿司都进了安室透的肚子。
安室透:“……”
贝尔摩德:“…………”
她突然很想把手里的厨刀扎到对面那年轻人的脑门上。
这家伙说话还真不客气,然而现在就算想给他再做一份也办不到了,有些食材已经用完了。
餐厅是提前订好的,食材自然也是提前准备的。
像是虎豚肉,已经被安室透吃掉了最精华的部分,要是她敢把剩余的肉拿出来给年轻人做料理,不等年轻人察觉到不对,一旁的厨师就会忍不住勃然大怒。
贝尔摩德:“……”
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先是被琴酒和朗姆逼迫着二选一,易容得好好的,就等北岛科技的老板过来了,结果来的是另外一个人。
菊叶在组织里只能算新人,对于这种刚获得代号的新成员,跟她说话她都是看心情来决定要不要理的。
现在竟然还给他做寿司!
可恶。
贝尔摩德从来没觉得组织里的任务这么讨厌过。
朗姆和琴酒也是,一个自恃才高,独断专行,一个偏执又多疑……贝尔摩德:我买张机票回美国算了。
这么想着,她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拿起一旁的杯子,从容不迫地给年轻人倒了杯清酒。
倒清酒的时候最常用的姿势是双手,正好能遮住她用手指触碰袖口的动作。
些微药粉混入清酒之中,在倒入杯中的瞬间就已彻底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不对。
然而眼神略微放空的安室透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来不及细想,在年轻人起身,探头到前方好奇地望着那杯酒时,安室透伸出了手。
酒杯是透明的,只有巴掌大小,放在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中,那是专门用来装酒的酒枡,在杯中的酒倒满之后,清酒会继续溢出盛满整个酒枡。
旁边还放置着一小碟食盐,安室透刚才就看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客人在喝酒。
年轻人似乎是不想等厨师小心翼翼地将溢满清酒的盒子递给自己,饶有兴致地站起来探头去看。
他的黑色半长发用蝴蝶形状的发夹夹在了脑后,只有些许散落到颈侧,那条银色的项链也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微微一晃。
他弯腰去看那杯酒,那一瞬间,主厨的视线也随着他落下,扫过他的脖颈,落到下方那两个闪闪发光的圆环上。
一大一小两个圆环在空气中碰撞。
安室透根本没有任何想法,什么念头都没来得及冒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
他抓住了那两个圆环。
像是戒指,又像是装饰品,在他手中发出“叮”的一声。
仿佛带着清脆的回音。
黏在那上面的视线也在刹那间变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