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脸上生出迷蒙困倦的波澜,泽苛手里捏着玉佩,眼睑努力抬起,顶着下按的手最后看了一看赞迪克的脸。
人类笑得是那样的温和,面上毫无恶意与杀气。
全然友善,全然可亲。
“……咚。”
于是挺拔的脊背弯下,额头贴上桌面。
持明龙尊再也没起来。
他溺晕在了对人类的爱里。
*
“……”
松开下按的手,对着摆在面前的头颅,多托雷一把握住了龙尊的蓝角,毫不怜惜地揉捏了起来。
掀起头发,去看他的角根是否和鹿一样有凸起?轻敲角干,感受质地是坚硬还是柔软?蜷起手掌,上下撸着这玉滑的龙角,其下是否有暗伤或旧痕?
他用力是如此之大,使得龙尊的头忽左忽右地摇摆,不得安宁。
如此君子,如此君子……实在可惜。
所爱非人。
“多托雷。”
看不下去了,白发独眼的中年人站起身子,警告这年轻的同伴。
“别把他给弄醒了,我记得你下得只是安眠药剂。”
“是啊,从蘑菇里提取的神经毒剂,这也是我少年时与生论派合作接触的产物,也是我第一次扬名的机遇。”
“当时持明先生还在现场呢,真可笑。”
博士将手伸入怀里,取出一管深蓝色的液体向着丑角晃晃。
“这本是致命的药剂,但我去除了其他毒素,只加强了令人沉睡的那部分,并放入了酒水里。”
玩够了角,他又把手一扬,转身去薅泽苛的尾巴,对着鳞片又摸又敲。
“他会醉酒,喝火水会难受,对入口的蘑菇也谨慎得要命,巡林官里也有着持明中毒的传说。”
大量细节从学者舌下一一弹出,十数年的情报积累被毫不在意地扔到皮耶罗的脸上。
“这一切都说明他的神经系统与人类极为类似,所以,他醒不来的。”
指甲抵在龙鳞缝隙处,多托雷捧着尾巴将手指大力向里挤。
“排列得很紧密,和蛇鳞相似……看不见根部啊。”
没有太多犹豫,他的手指插入缝隙,大力上翘!
“咔。”
一片龙鳞被完整地卸下,露出下面粉白的嫩肉。
泽苛的尖耳微微颤了下。
“唉,还挺好看。”多托雷冷漠地将鳞片放在掌心中,展示给皮耶罗看。
“相当精妙的纹路。”
不是错觉。
丑角的视线静静地落在那沾血的鳞片上。
“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很高兴啊,我得到他了呀。”将鳞片上的残血擦净,年轻人一把将其拍在皮耶罗的胸膛上。
“只要药剂不断供,我就可以随便剖开他的胸膛,把玩他的心脏,摸尽他全身的骨骼了,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激怒话语中,皮耶罗的目光带上淡淡的了然与怜悯。
看得多托雷浑身发麻,几欲作呕。
“丑角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后悔了吧。”
“难道不是吗。”皮耶罗捏住了被拍到胸口处的鳞片,放在眼前端详。
纹路确实精妙,如艺术品般让人见之不忘。
“你潜伏于此十几年,一朝得愿,却全不见笑意,反应实在是让我有些担忧啊。”
而且面对如此磊落之人,连我的心中都生出了几分不忍,更何况曾与他朝夕相处的你呢?
“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多托雷。”
情不自禁的提醒,出于微薄的人性。
“哈哈哈……丑角先生,恕我直言,您对我的认识有些浅薄了。”
多托雷冷笑几声,伸手去掰泽苛的头,红眼阴沉地看着他沉睡的脸:
“我之所以不高兴,只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
“这家伙完全不是输在我手上,而是输给他自己对人类的可笑信任……或者说轻视上啊!”
不爽。
不爽!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那对可恨的蓝眼明明意识到不对劲了,为什么还只有茫然,没有我所想看见的憎恨恐惧呢!
所以,我这么多年的绸缪,这么多年的伪装,那些忍耐不甘,那些谋划夺权,努力将自己伪装成金光闪闪的人,现在看来,竟大多都是无用功!
这家伙,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想过,人类会有伤害到他的那一刻!
所以,哪怕倒酒的不是他,而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这个家伙也会毫无防备地喝下去吧!
这么多被浪费的时间,这么多被错付的青春……
只是想想,就足以让自傲的天才悔恨地要死!
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如此愚蠢的生物啊。
“……至少你的计划达成了,多托雷。”完全无法理解博士的思想,丑角的目光收去了怜悯,转而警惕地在楼梯口处扫荡。
“现在,带上喝醉了的大巡林官,我们该走了。”
以醉酒来掩饰晕厥的受害者,本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您说得对。”
哪怕再不爽,持明先生也是确确实实地到手了,接下来要怎么对他,已经可以全凭自己心意了。
多托雷又微笑了起来,贴心地扶起龙尊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伸手搂住他的腰,亲亲密密地将他架了起来,扬声转向皮耶罗:
“持明先生醉得厉害,我们从后门离开吧。”
“……!”
在这胜利的宣告声中,十字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中年人的脸上显出明晃晃的震惊来。
丑角盯着龙尊的脸,愣住不动了。
“怎么了,皮耶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