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茫然道:“倒也没有为所欲为,就是很自在而已,像回家了一样安心。”
“正常人在地狱里会有回家的感觉吗?连我都没有,”殷臣越想越觉得这推论的概率极高,“怪不得你叫黎明。”
“……我的名字也有关联?”
“路西法还有另一个别称,黎明之子。也曾有人说,他是古希腊黎明女神的后代。”
所谓的女神是否存在,难以定论,但黎明之子的称呼,在各种宗教的资料里皆有提及。
“总而言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此刻很可能正站在你儿子的肋骨上,真是一位凶猛无比的母亲。”殷臣似笑非笑地感慨。
没等黎明回过神来,兰玉珩的声音从干瘪心室里炸响:“你俩别杵在那儿聊天了!这鬼东西居然在自我复制,快点过来帮忙砍死!”
“好的兰姐!”
黎明精神一振,连忙提着碍事的衣袍转身小跑过去。说实话,站在殷臣面前让她很不自在,生怕一不小心把大佬直接惹毛了,不如离远一点保平安。
殷臣没那么着急去帮忙,他拎着刀慢悠悠坠在后面,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黎明的行为。
黎明的物理战斗能力同样不弱。她浑身都被黑袍遮挡,更是不畏惧那些恶臭黏稠的污秽汁液,左手拿出砍刀,右手举起铁铲,像只黑色麻袋般举着武器朝心脏飘去。
真有点滑稽。黎明果然不适合成为修女。
黎明还没跑到兰玉珩身边,就被心脏上粗糙凸起的动脉绊了一下,扑倒在地。
铁铲脱手而出,铲子凌空对折、断成两半,被兰玉珩塞进手柄中的水晶泄漏散开,尽数洒落在疯狂蠕动繁育的白色卵巢之上。
“轰——!”
水晶的能量被发挥到极致,黑红大火无风自起,将新生的淋巴肉块们烧得焦黑溃烂……然后它们全都死了。
兰玉珩愣在原地,表情古怪地摘了眼罩,回头盯着黎明仔细打量:“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头?锦鲤附身?”
殷臣神色并不意外,慢悠悠地说:“普渡修女是被钦定的圣母,所以运气好,对她有杀意的人会很倒霉。黎明是被钦定的恶魔之母,所以在她儿子的地盘上,她想杀谁就杀谁。
“横向对比一下,道理非常简单。”
说着他也抬起长刀,特意站在黎明的光圈笼罩中,三下五除二剁碎了左心室里寄生的硕大卵巢,在心肌隔膜间劈开一个大洞,露出右心室里同样拥挤的巢穴。
等兰玉珩和黎明都跨过隔膜,殷臣站在她们对面,擦拭起刀刃上污浊的黏液,淡定问:“黎明,我想借用你儿子的心脏,先只切一半,拿去给宋葬补充营养,你没意见吧?”
“……啊?没有,没意见。”
黎明至今还是懵的,不太敢相信这过于离谱的可能性。她目光疑惑地扫视着巨人的胸腔,不死心地想再做些实验。
殷臣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的主要任务是给宋葬找点吃的,要高热量高营养,快速补充虚弱的身体……还有什么比得过世上首位魔鬼的心脏?
得到她的首肯,殷臣立刻下手切割,将整个左心室完整地剥离而出。
“你们继续打,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便拖着这一大块内脏轻轻松松向外走,就好像在空手拖拽一间五居室的三次大别墅,视觉效果非常震撼。
宋葬已经开始吃上了。
他一瘸一拐地逛了逛,寻找让羊皮纸突然变异的来源,同时在周边收集那些“搁浅”的小触手和肉块,一股脑扔进铁锅里,任凭它自行发挥。
耶路撒冷危险吗?宋葬独自绕了五分钟远路,没有遭遇任何袭击,除了半死不活的稚嫩外界来客,未曾发现任何活物。
这座地心死城的危险度,似乎还比不过漏斗地狱那五花八门的残忍刑罚。
唯一正在制造危险的巢穴,就只有堕天使这一望无边的真身。
于是他尝试绕着圈靠近堕天使,蟒蛇尾部与人类的半身都没有带来任何感应,但是山羊头上那抹艳丽的朱砂红痕,却隐隐在宋葬靠近时泛起了暗淡的微光。
没错,暗淡,近乎微不可察。但宋葬的腿伤也随之活泛起来,肉芽的生命力再一次变得强盛,凭借本能在他的皮肉里蠕动缠绕着收紧,牵出一阵又一阵撕扯的痛意。
宋葬在那一刹,瞬间想到了试探性的对策。
他强行挤出几滴眼泪,摩挲着梅迪莎给他的令牌与紫宝石戒指,带着哭腔委屈地软声说:“母亲,我好疼啊,救救我。”
梅迪莎本尊并未出现。
但那抹口红痕迹透出的微光,居然真的陡然强盛起来,从暗淡变得明媚耀眼,血色翻涌着笼罩在宋葬周身,久久不灭。
刺痛感在渐渐消失,而宋葬佯装腿软,颤抖着瘫坐在地,咬紧嘴唇满脸惊惧,蜷成一团瑟缩地掉起眼泪。
其实这道血红的光,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它温热滚烫,却不伤人,强势而有力地包裹住宋葬,替他安抚压制着肉芽的活性,只是没有彻底将它们驱逐剥离。
冥冥之中,宋葬感觉发顶传来细微的痒意,湿润脸颊被捏着又掐又揉,然后被隔空用力亲了一口。他吸满泪水的浓密睫毛沉甸甸的,在红芒的热浪中烘烤,一点一点重新变得干燥轻盈。
当他身体的不适感彻底褪去,红光也随之缓慢消失。
宋葬甚至发现,被亲了一口以后……除去那块雾蒙蒙的知识储存区,他昏昏沉沉的脑袋居然也重归清明,精神焕发,可以连续做几小时高难度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