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挑衅他,试探他,谋杀他,还是格外恶劣的故意恐吓?
线索太少,宋葬必须主动试探。于是他将呼吸放得极轻,好似被吓惨了一般脸色苍白,漆黑眸底氤氲着泪,小心翼翼地缩进被褥里。
他就像只掩耳盗铃的鸵鸟,将大半张脸藏在被子下面,假装自己因极为恐惧而不敢面对,还没出息地偷偷抬手,捂紧自己颤抖的唇,幅度极轻地抹起眼泪。
没错,他就是如此脆弱无助,胆小怯懦,只能可怜地等待危险逼近。
……
“你在哭什么?”
直到片刻后,殷臣不解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宋葬:?!?
在听见殷臣说话的那一瞬间,宋葬真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甚至想立刻坐起身来,和这家伙大吵一架,然后质问殷臣是不是有心理变态,大半夜莫名其妙跑过来吓人。
可这蠢蠢欲动的愤怒想法,只维持了不到半秒,宋葬心脏便猛地一缩,很快被更深层的寒意所迅速侵蚀。
——那不是殷臣。
因为他没闻到殷臣身上特有的熟悉味道。没有草药的微涩,没有砚台墨汁的痕迹,更没有那一丝缠在发尾的脂粉香气。
虽然听起来是一模一样,但是这道声音的主人,绝对不会是殷臣。宋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真伪。
身为一个抗性颇高的玩家,宋葬难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快速认知能力。
难道他又遇到了擅长变形拟声的鬼怪?
还有可能,是他在不知不觉间,意外陷入了极为真实的幻觉之中,亦或者误入了某种笼罩村庄的特殊领域。
宋葬暂时无法排除任何猜测,而呼吸声仍在持续。温凉气息拂过他露在被褥外的柔软发丝,牵扯出一丝不真实的细微痒意。
“……我害怕。”宋葬没抬头,继续试探地软声哭泣。
“别怕,没事的。我守在这里,谁也不敢打扰你睡觉。安心睡吧。”
“殷臣”微微躬身,伏在他耳边,一句一句低声安抚,语气很温柔,如同春风拂面般宽和细腻,令宋葬不由自主感到心神松软。
这份松软的安心感,极有可能眨眼便给他带来致命危机。
听着“殷臣”仍在哄他,催他快些睡觉,那么宋葬就更要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轻易睡去。
宋葬吸了吸鼻子,瑟缩着轻轻回应,用颤抖柔软的嗓音诱惑着怪物继续深入:“我害怕,你抱着我……陪我一起睡觉好不好?”
“当然可以。”
话落之后,被褥被缓慢掀开一角,陌生人的身体凑近,轻柔躺下,几乎彻底贴在宋葬身侧。
宋葬僵了僵,只感觉浑身难受。
他本就不太习惯外人近身。
原先被殷臣又摸又抱地欺负,也闹了很多矛盾。好不容易宋葬才开始慢慢接纳,能与殷臣产生肌肤相贴的亲密接触。
但这份接纳,仅限殷臣一人。
当如今这具陌生人的身体向他贴近,曾经那些下意识的回避与反感,再次汹涌袭来。
潜意识里的反应最为真实,他果然没判断错,身侧这人绝对不会是殷臣。
两人身上塞满棉絮的沉重被褥,是田月香亲手给儿子做的,针脚严密,彻底隔绝了浅淡月色。
漆黑被窝里,陌生人动作自然,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温柔地摩挲:“睡吧。”
“好的。”
宋葬语气不变,泪眼朦胧,一脸乖巧依赖地抬眸看观察他,装作依赖地慢慢靠过去,抬手作势要搂他脖子。
“噗哧——”
直到皮开肉绽的沉闷异声,在两人耳边连绵不绝地反复响起。
宋葬当然不是真的要搂搂抱抱,他左手迅速按在“殷臣”的颈动脉窦上,狠狠用力,右手即刻拿起藏在枕头下的刀,精准刺向那人近在咫尺的身体。
第一刀插进太阳穴,确保对方大脑瞬间损伤,丧失思考能力。
第二刀割开脖子,确保血流得够多,动脉切断的位置足够致命。
第三刀捅进心脏,随后大幅度使劲搅一搅,撑开肋骨撕裂肺叶,完成提前补刀的保险措施。
这是宋葬曾经熟练使用的稳定杀人方法。
效率高,人死得快,而且动静很小,非常隐蔽。
自从找回记忆,宋葬也成功找回了许多利落又低调的对敌手段。今夜再次亲自成功实践以后,他不由感慨万千。
怪不得,殷臣总是随身携带着一大堆刀子,宋葬以前还怀疑他是心理变态呢,但如今……宋葬终于理解了他。
因为宋葬自己就没好到哪去。
当年的他,其实也有随时收藏小刀的坏习惯,在副本里最爱用刀砍人。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这样一看,他和殷臣真是有缘,简直志同道合。
砍死幻觉中的殷臣,宋葬并没有妄自行动。
他继续谨慎地侧躺着,小声抽泣,耐心等待尸变的可能出现,以便再次补刀。
那人侧颈喷涌而出的鲜血,快速浸湿床单,不断洒落在宋葬脸侧,与他湿漉漉的滚烫眼泪融为一体。
他用里衣袖子擦拭着“泪珠”,不忘装腔作势地小声抱怨:“你怎么还不抱紧我?傻愣着做什么?”
过了许久,依然没有回应。
宋葬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坐起身来,扒开黏在自己脸上的湿润发丝。
他现在满头满脸都是血,被褥也湿透了,肯定特别狼狈。
明天必须早起搞卫生,偷偷把被子洗了,否则会被田月香骂死……
那双狰狞眼珠,在他起身的刹那便不知所踪。宋葬坐在床头,目光四处寻梭于卧室各个角落,同时侧耳倾听起屋外逐渐明晰的蝉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