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往往是最难开口的——白马探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谨慎,以防对方误以为他不怀好心:“很抱歉占用了您的时间……”他的眼角瞥见了乌尔宁加尔那几不可见的微笑,夹杂着对他婆婆妈妈的开场白的嘲弄,“我们之所以特意拜访您,是因为……想了解一些可能只有您清楚的事情。”
深森真琴流露出困惑之色:“您似乎还不到需要收/养孩子的年纪。”
“不,不是指收/养孩子!”
对方理解地笑了笑,似是想以此缓解他的局促:“没关系,我相信您以后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
“事实上,我想找您聊一聊有关业火教堂案的事。”他说,“更准确地说,是有关于柏木澪的事。”
深森真琴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仍称得上温和,但伴随着一种礼貌的疏离感:“非常抱歉,我并不想谈及这些事……希望您能体谅,这对千光良教堂而言是一段充满伤痛的过去,而且柏木小姐也已经去世很久了,我并不想把她的事情当作谈资。”
“我们并不是什么周刊的记者,只是出于私人目的才想要了解这段往事……”
“很感谢您的捐款。”深森真琴摇了摇头,“但是很遗憾,我所能提供给您的消息,和绝大多数外界的传言没什么两样。柏木澪小姐是一位好人,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也不想为了吸引眼球而编造一些自己与她相熟的谎言。”
“您与柏木小姐交集不多吗?”
“柏木小姐负责的社区服务主要是招待前来礼拜的教徒和来参观安藤大师杰作的游客。”深森真琴说,“当然,毕竟我们都经常在教堂活动,要说完全不认识彼此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是会点头打招呼的程度。柏木小姐的性格很温柔,但不是容易和别人深交的类型。”
对方的表现很正常——虽说她也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这个话题的抗拒,但比起“在为什么人保守秘密”,更像是单纯不喜欢这段不光彩的往事被提起,而当她不得不提到一些有关柏木澪的事情时,也没有全然逃避,表现得很自然,内容也非常客观。
“还有什么好问的?”乌尔宁加尔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古怪的恶劣……倒不是说对方平常说话就不恶劣,但就是和白马探印象中的感觉不太一样,“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网上早就有人把她的谎言扒光了,柏木澪不过是一个麻烦的地雷女①而已,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人同情的感觉,想要通过这件事再度引起大家的关注。事实摆在那里,你无论找谁问几百次都不会有用的。”
白马探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乌尔宁加尔说的是网上关于柏木澪诸多猜测中的其中一种,这种猜想认为柏木澪并没有真的被侵犯,也许她和神父发生过关系,但并非是违背了她的意愿。因为当时有不少女性教徒站出来为神父声援,表示自己曾多次和神父有过接触,但对方一直表现得非常绅士。
有一位女性还描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某年夏天,因为天气炎热,她曾穿着清凉的装扮前去礼拜。
“那是一件低胸装。”她如此说道,“但神父都没有往我的胸前皮瞥过一眼,他真的是一位非常礼貌,非常体贴的老先生,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情。”
这样说法的女性网友还有很多,检方后来也确实邀请了她们出席作证,用以反驳被告方所提出的正当防卫的说法,外加一生两次被人侵犯,而且两次都引起巨大的社会反响,这种情况对大众而言实在太过离奇,这种带着一点阴谋色彩的说法在业火教堂案舆论发酵后,逐渐成为了主流观点之一。
不少评论家和心理学家都认为,由于年幼时的经历,柏木澪养成了焦虑-回避型人格障碍②,潜意识中极度需要他人关爱的性格,在她被继父侵犯,引起了全社会的关注后,她受到了大量来自他人的关心与同情,间接性地满足了她的这种需求,业火教堂案的发生则是她精心安排的结果——无论她最初是否真的遭受侵犯,在关系发生后,她找到了让自己再一次成为受害者的机会。
“那个评论是怎么说的来着?”乌尔宁加尔佯装出回忆的样子,“对了,她只是不甘寂寞,想再一次成为大家怜爱的对象而已……”
“不是的!”深森真琴僵硬地打断了他,“柏木小姐并不是这样的人!”
“说不定最初就是她主动勾引了神父呢?”乌尔宁加尔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地继续道,“不是有这种说法吗?童年时缺乏父爱的家伙,会更喜t欢接触年长的男性,说不定即使是老头她也……”
“不是的!柏木小姐不是……她不是……”深森真琴剧烈地喘着气,似乎有呼吸过度的征兆——正当白马探为此而紧张时,只见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似乎对应付这种情况已经相当熟练了。
好一会儿过去,等呼吸渐渐平缓,深森真琴才开口道:“明明是这么年轻的孩子,却对受害者有这样恶意的揣测,对此我感到非常遗憾……无论您在网络上看到了什么,柏木澪小姐并非他们臆想中那种卑劣的人。”
“真奇怪。”乌尔宁加尔审视着她,“你好像对那个神父没有任何感情啊……明明他才是收留了你并把你抚养成人的恩人,如果他有冤屈可以洗脱,千光良教堂也不需要蒙受那些污点了吧?但你对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反而在全心全意地维护柏木澪,你和她真的只是点头之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