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神将当真不知么?紫竹林里一年时间,非凌好礼相待,几番暗示,都教神将刻意避了,本想假以时日,能感动天人。不想武曲星君一到,神将便毫不留情,弃非凌而去,无奈之下,非凌只好另辟他径,寻到神将真身,朝夕相伴,寥以作慰……”手指抚过一朵结成冻霜的桃花,神情失落,更隐隐有绵绵情意。
然而千里眼只是冷眼视之,未见半分动容。
越非凌在他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俊儒的面上绽露狂意,他走到千里眼面前,弯身凑近:“诚如非凌所想,只要你重得光明,世上,便没有什么,能瞒得过这双上窥天下悉地的眼睛。”迳
千里眼道:“道长无非是想取我性命,何不快些动手?”
越非凌古怪地笑着,拿起千里眼无力的手臂,细细抚摸上面粗糙的皱纹:“取你性命?那有何难……可惜非凌不能亲自动手,若犯下杀劫,天理难容,更何况你是一介仙人,如此做法,天上至尊帝君焉能容我?”他回头看了看枯槁的桃树,“其实只需要刨了树根,烧毁树身,你便会灰飞烟灭,元神尽灭。但若是要做得不知不觉,却艰难得很。即使我在树中种入虫蛊毒,你居然还能撑了一月有余,实在难得。”
天峰上的云团渐渐堆积,云中生起霹雳光影,异像渐生。
越非凌神色一凝,随即展颜笑道:“时候不早了,还请神将自行兵解了断,免得多受折磨。”
千里眼瞥了他一眼,啐出一口血痰,冷道:“越道长大限已到,眼力也差了许多吧?末将稍是提醒道长一下,地府牛头马面早执枷锁在后,等着道长了。”
越非凌心中一栗,不禁回头去看,他天眼早开,妖魔鬼怪逃不过他一双法眼,但身后哪里有什么牛头马面,不过是风卷雪飞,空无一人。
却闻千里眼道:“道长不是常说万物自然么?生关死劫,人世轮回,道长自诩修炼千年,原道终未堪透。”
越非凌被戳中弱处,顿时恼羞成怒,突然一拂袍袖,一股劲风破空而疾,竟将那千里眼吹起直撞在桃树身上。
“啪!!──”
桃树被撞得摇了摇,脆弱的冰桃花被晃落枝头,落在千里眼头上、肩膀上。千里眼如今已是衰弱不堪,哪里受得了这般折磨,只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越非凌却又露出怜惜之意,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来,伸手为千里眼擦去嘴角血渍,叹道:“你又何必出言激我?我对你倘若无情,又岂会牵动情劫…… 非凌修道千年,法力早比天上仙众,未能飞升,便因始终未能遇到一个能令非凌动心的人。不想在黑龙王府遇到你,命盘之中,你我当应此劫。天意昭昭,原是早有定数……”凤目中精光一现,“只要应劫之人身死,情劫自渡。飞升九天,非凌当不会忘了你的好。”
他温柔地撩开散乱在千里眼颊上的碎鬓,“……何不成全了我?”
“咳咳!……”千里眼抬起头,却不去看越非凌,只仰头看向寥空,“你可曾想过,若能轻易舍弃,这情,却是虚假得很……”
越非凌脸色一凝,轻揉着发鬓的手突然成爪扼住千里眼咽喉。
“再拖延时辰,莫怪非凌不念往日情份!”
千里眼只是看着天峰顶上聚拢的乌云,渐渐沉重,仿佛要压下来那般。
“末将与道长,似乎也未有过半点情分。”
越非凌凤目中骤见阴桀,冷哼一声:“如此倒要看看,神将能忍至何时!!”
只见他伸手在桃树上使劲一拗,掰下一根桃枝,千里眼猛如遭断臂之痛,浑身一震,连痛都不及哼出,那越非凌一把将他左手抓起按在树身上,“喀嚓!”一声竟以断枝插入他手掌之中,将他左手生生钉在桃树上。
“!!────”
非人的凄鸣,只有树木精怪能够发出的刺耳波动在天峰上回荡,可惜峰顶只在凡间,却又离尘太远,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这叫人神魂尽惊的声音。
第十九章 赤雷破顶肉掌撑,堇衣有仙骑狮来
风急如骤,只见天边一卷红云破空而来,那云上站著的,正是开阳武曲星君。
他心中焦急,一路上只感觉到远处的魂精渐渐式微,这魂精注入千里眼体内,便与他生息相牵,魂精虚弱,那代表千里眼正遭大险。
眼见高兀穿透云顶的天峰便渐渐出现眼前,这峰顶压了一团乌云,云间时有电破雷鸣,开阳却是认得,这正是修道之人大限将至,终劫之异象。
开阳虽是暗自生奇,但脚下未有半点停滞,疾飞向峰顶之处。
却未靠近,已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血气味。
只见远远雪峰,那棵桃树下,皑皑白雪,竟染上了大片刺目殷红!!
可怜那桃树像遭暴风摧残,枝断花落,而那树身下,颓靡地靠著一个男人,他的手掌、四肢、肩膀,都被断折的桃花枝插入,牢牢钉在树干上,乃有十数之多,鲜血早已濡湿了衣衫,从伤口不断滴落,蔓延开来。
晶莹洁白的雪地上,点点绛红,是残落在地被碾碎的桃花,还有与晶雪交融的滴滴鲜血。
一瞬间,开阳竟有窒息的感觉,那个高瘦的男人他怎会认不出来?!明明暗自立誓,要保护这个法力微弱的男人,然而此时,他在自己眼前惨遭酷刑,雪地上分明的颜色,让他咆哮大吼:“离娄!!”
却见千里眼身前,有一名道人背身而立,待他闻声转过身来,开阳看真他面目时,几乎时睚眦俱裂:“越非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