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变得轻缓而温柔,庄定湉的呼吸逐渐平缓。
他们没有说话,就这样拥抱着,在黑暗里躺了很久。
庄定湉逐渐听到另一种声音,这样大的雨声里,露营区里还有人在唱歌,那是成群结队的歌谣,伴着悠扬的旋律,在大雨中穿行。
他轻轻笑起来,说:“年轻真好。”
钱与舟又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慢腾腾地坐起来,找到放在帐篷里的露营灯。
钱与舟打开开关,一盏露营灯的光刚好照亮这一个帐篷。
昏黄的光,带来一种温暖陈旧的感觉。
庄定湉的脸映在光里,眼珠仍旧是湿润的。
如果从帐篷外面看,可以看到两个人对坐的影子。
庄定湉垂下眼睛,笑了笑:“这种感觉好新奇,特别像躲在秘密基地里。”
雨声不停,四周的人声也很嘈杂,隔着一层帐篷布,听起来更像一种白噪音。这种声响反衬得他们之间很安静。
钱与舟静静地看他,他倾身过来,握住庄定湉的手。
“去年我们在这里,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庄定湉说。
钱与舟当然记得那一天,他捏了捏庄定湉的手心,感慨道:“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外面的人声接近了,巡酒的年轻人在欢呼,互相碰杯,互相在说“新年快乐。”
庄定湉被逗笑,他说:“你今天带来的啤酒呢,我想喝一点。”
钱与舟从角落里把啤酒找了出来,因为下雨,罐子四周特别凉,像冰镇过一样。
钱与舟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干净了罐口,才递给庄定湉。
拉环打开会有很轻的一声,像是在放烟花。
两个人默契地碰杯,微凉的酒液漫过舌根,可以尝到粮食的清香,带着一点涩味。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啊?”钱与舟歪头,问他。
庄定湉又喝了一口,说:“我们俩离婚之后,我喝了之前从小姨那里拿回来的青梅酒,从那天开始,觉得酒也不错。”
“其实之前婚礼的时候,陈嘉禾跟我说,你最讨厌喝酒的人。”钱与舟看起来有点不安,“我一直没跟你说。”
庄定湉捏捏啤酒罐,说:“你怕你这么爱喝酒,让我讨厌吗?”
“有一点。”钱与舟慢吞吞地说,“不过我那时候更在意,为什么这件事陈嘉禾知道,我不知道。”
“因为以前,他让我喝酒,我不想喝,他被我拒绝了会很生气,还会劝我哄我非要我喝。”庄定湉坦诚地说,“你不一样,我说我不喝酒,后来所有的饭局,你都会照顾我。”
钱与舟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骂了句“这傻逼陈嘉禾”。
“而且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酒。”庄定湉垂下眼睛,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他说,“其实我讨厌酒是因为我爸爸。”
钱与舟皱起眉,他只知道黎波在庄定湉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西湖的游船上,我跟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钱与舟有些惊讶地张嘴,喉结滚了滚,一时没能发出声音来。
“那个年轻的银行行长,就是我爸爸。”庄定湉平静地说。
“你说的那个故事里,他是自杀……”钱与舟有些不忍,他伸出手,按住了庄定湉的膝盖。
“到底是自sha还是意外我也不知道。”庄定湉拍了拍钱与舟的手背,轻松地说,“你别担心我,我早就接受了。”
“我妈妈这么不喜欢我,除了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剩下的因为我的父亲。”庄定湉从来没跟人提起过这个故事,现在想要说,居然有些胆怯。
钱与舟把啤酒放在一旁,整个人膝行过来,他从侧面抱住庄定湉,认真地说:“你没有任何问题,这两个原因都跟你无关。”
庄定湉“嗯”了一声,外面雨很大,这顶薄薄的帐篷却给了他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他俩是相亲认识的,当时我妈妈接触的人有两三个。外公对爸爸的印象最好,觉得小伙子长得好看,学历高,能力也强。”
这些事都是后来庄定湉成年之后,从外婆和小姨那里听来的。
庄青岚对黎波不是很满意,她觉得黎波目的性太强。
庄青岚和自己的妹妹说,黎波喜欢的不是她这个人,他更看重和她结婚之后带来的利益。因为外公的财力和人脉,能帮助他在事业方面平步青云。
但那时候很多人劝她,大家说别的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这个人好不好,这个人对你又好不好。
黎波那时候做得无可挑剔,对于庄青岚事事上心。加上他为人正直善良,性格又好,渐渐的,庄青岚态度也软化了。
但是婚后,两个人却不太和睦。
一个家庭不幸福的原因有很多,庄青岚总是觉得黎波爱名利多于她。加上两个人工作都很忙,没时间相处,没时间沟通,稀里糊涂地过着日子。
庄定湉的出生一开始让夫妻俩都很高兴,但是随着他的长大,庄青岚就没那么高兴了。
庄定湉没有长成庄青岚期待的样子,他太安静,小时候又总是生病。
庄青岚为此责怪黎波,说他只顾工作,不顾孩子,还总是纵容他,才让庄定湉变成现在这样。
黎波说孩子内向一点没什么,庄青岚无法接受,她举了很多例子,来证明内向不好,黎波应该听她的,庄定湉必须继续去参加她安排的兴趣班和比赛。
小时候庄定湉总因为他们吵架偷偷哭,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去外婆家,不用去上讨厌的课,也不用听到父母的吵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