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称作解叔的人,慢慢起来走到屏风前面:“小九不怎么知道行情是怎么的,这时候本就不是个查账的时候,更何况几位的账也都是小问题,你这个时候提不是给大家伙不好看吗?”
“解叔,我叫你一声叔,敬你是长辈。”解九说这话的时候,声调都是懒散的,“查账分时候这事儿,小九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查不查账是我说了算,哪怕是本家倒了台,我说要收账也不劳烦您多说什么。所以我想着,可能您直接去通知与解家合作的那几个人,更容易点。”
解叔是知道小九收账不见血的。可是这规矩立在多年之前,无非被种种手段打压服气了。时至今日,大概是有了足够的利益作为驱使,之前的威慑起不了太大作用了。解叔想着,既然你要守着一条空规矩作把式,我也不能浪费你这份好意,天大的能耐总得需要留着命在。他做了决定就没怎么犹豫,举起象牙□□对着之前确认的方位就是两枪。
装了消声器的枪没有太大声响,屋子外的人一概不知,屋子里的人,多数都是希望他能成功,毕竟解家掌事的一死,总是有好处可以捞的。
几乎是与此同时,有人制住了他,解叔被缴了械捆结实按在地上。子弹打到了屏风后的墙壁上。
“解叔一向是个急性子。枪是好枪,子弹也是少见的。”说着对着窗户打空了子弹。
“其他几位,可以走了。”
除了解叔不知道被扭送到什么地方,其他人渐渐退出这个酒楼,第三柱香正好落了香灰的烟蒂。
解家的规矩,不服就忍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帮忙捉虫,我发现自己找不到错别字。
☆、酒
九爷从墙壁后的隔间绕出来,默默的把玩着射到墙壁中,又被取下来的子弹头,伙计正在退回三楼,不一会儿又不得不摆开阵势重新站下来。
解九眼见着黑背老六拖着一个意欲阻拦他的店小二把门砸开,一时间哭笑不得。
“六爷。”
黑背老六很不客气的又把那个伙计扔出去了,视满屋子带家伙的伙计为无物,直接到屏风后面。看见解九,把手里提的酒壶放在铺了一层烟灰的桌子上:“喝酒。”
简直……比无赖还无赖。
解九得罪不起他,当然也打不过他。他就是有些奇怪,平素没有交集的人怎么想起叫他喝酒了?当然,黑背老六还不一定是请自己喝酒。
解九摆摆手,叫其他的人先退开,之后撤了屏风还原了二楼原来的样子。黑背老六自顾自满了一碗酒,端在手里不动,慢慢斜瞥了解九一眼,解九无奈又找人要了个杯子来,斟满了一口饮下。黑背老六哼笑了一声,也干了。
解九爷本来想问一问老六套套话,诸如他干什么来了这类问题,但是黑背老六一直不说话,解九一起话头就被灌,同之前一样的方式——六爷自个端着酒碗不动,只摆在他眼跟前。解九觉得,这个酒是真的难喝……又涩又柴。
黑背老六一直喝到晚上,解九总觉得下一秒自己要昏过去,再差的酒,再好的酒量也经不住这么喝,喝水也没有这么喝的。终于等到这尊大佛又自顾自走了,解九一个人缓了很久,他知道现在这个形式,黑背老六能主动接近九门的人就是好事,当然包括自己。
六爷下了楼遇到了那个战战兢兢的店小二,从兜里掏出很多钱扔给他付了账,店小二哆嗦着不敢收,叠声道:“不值这么多,六爷,真不值这么多钱!”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查手上的铜板。
黑背老六一摆手“拿着,我黑背老六只欠人命,不欠人钱。”
等到六爷走了,影子都见不着了,被吓坏了的伙计才数着手里的钱,不由自主的对账——一分不差。
解九爷走下来的时候,茶楼外可以看见映成暖黄色的天空,一大片渲染在天边,十分好看。同样是那个店小二谄媚的迎着他,解九回神问道:“今天的酒……”
店小二赶忙回道:“九甭担心,咱们六爷付过钱了。”
“在哪买的?”
“哦,城东头,小巷子买的,附近有一些旁的东西,比如……”店小二虽然不解,但是越说越详细,直至被打断。
“砸了。”
“啊?”
解九这话,不是对店里的伙计说的。而他身后那些当了一天站桩的人总算是有些琐事可以干了。
九爷回到宅子,直接到大堂画像所掩护的一处密闭房间里,整理好之后回想这一整天的鸡飞狗跳,解家内部所有的隐患都被他捅出来了,之后的暗杀是无穷无尽的。他永远处理不干净,但解决掉一部分,他们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安稳稳的。解九把所有的计划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一明确补漏之后,劝服自己休息一会儿。
迷蒙之际突然发现,今天算是开心的事,大概是老六请他喝酒,他自己没花钱。
☆、清洗
解九对自己处境的判断十分准确,丝毫不夸大的说,除了生意外的和想全身而退的,所有解家掌着权的人都想要他的命,尤其是在挑明了解家会大换血之后。隔日他一天没出现,道上连他葬在哪里都传的有声有色了。
所以说,他们这些人都是黑夜当白天用的:倒斗淘沙、杀人越货、清理门户、走私军火之类的……
在解九努力证实自己还活着的第三天夜里,他拄着把短匕背靠在自家宅子门口,解家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他需要自己一个人缓一缓。在
昏暗灯笼的光圈下,他抬头,看到一个人影在慢慢靠近,不急不缓的步子,平稳而没有声息的靠近这里。索性他是看到了,不然怎么被近身得都不知道,解九没有动,全身紧绷起来,短匕被遮在身体后面,直到他看到黑背老六面无表情,没什么精神的脸。
解九哭笑不得的看着黑背老六。想着今天拜六爷所赐多活了一天的人。
黑背老六身上带着沙子,刀上沾着许多没有擦拭的土,附在刀面上。他走过来,背靠着墙一蜷开始收拾自己的刀。
解九带着一身半干不干的血站在他旁边,有些是别人的,有些是自己的,混在一起,就算不说狼狈也是有些恶心的。九爷更希望老六是刀上带血,踏风而来——然后他们可以打一架再大喊误会误会,同时谁都不收手。
如果晚一点,同场景遇到黑背老六,解九肯定觉得顺心,至于现在……“六爷,有东西?”他要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商人。
黑背老六这时候正收拾刀,没搭理他,但这个问话他一定是听到了的,解九索性不动也不重复,试着快一点恢复体力站起来。
老六整好了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烟杆来,努力哆嗦着点起来,开口道:“不见血?”
解九乐了:“六爷,收账就是走个场面,想这些人老实总要下功夫的。”
六爷磕了磕烟枪:“麻烦……捅了窝了?”
“早晚的事。”
黑背老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解九苦笑,说实话,他也不愿意这么快动手,多大的风险啊。老六是一把刀一条街,没有敢不服的,他才不管这些个弯弯绕绕,大概是看着解九这个样子挺稀奇的。
烟抽了半晌,摸出来个构造独特的鎏金香炉,扔到解九跟前,解九被那声响弄出一层薄汗来:“六爷要卖?”
“恩。”
灯下不观色,更何况这连个灯影都没有,“那我先替您收着。”
“恩。”六爷又应了一声翻身睡了。
解九爷咬着牙撑起身来,回家里面对那一屋子的魑魅魍魉。他愿意接近黑背老六,但是他更希望这是再肃清解家结束之后的事。
☆、狗五
次日,解九爷堂而皇之的踱步到狗五爷家里边,三寸丁看见他很兴奋,吴老狗可就不是这个表情了:“你来干什么的?”边说着,便把这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形影不离的狗往袖子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