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看靛蓝如游龙,代替了解君,代替了谢义山,扫荡毒咒的包围。
毒咒是大地的眼泪,灼烧了靛蓝那一袭武生的长袍。
靛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上的那只眼睛有道伤疤,像是魂魄离体的缺口,被术法一针又一针缝补。
谢义山绝了心中的痛,说道:“刀伤……”
斐陆两人沉默。
他们自没有忘记,幻境之中,燕斋花用匕首插.入了靛蓝与伯茶的身躯。
“谢兄,切莫忘记你师兄他,”斐守岁斟酌了用词,“他已经……”
不在了。
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明明三人都明白的答案,开口时,却回避了心。
谢义山惨笑道:“斐兄,有劳你了。”
“嗯?”
斐守岁回首,见谢义山掐诀变出招魂幡和一串铜钱,“谢兄,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谢义山缓缓抬眸,眼里泛起一层水光,他深深呼出气,看到毒咒与靛蓝,还有燕斋花。
他道:“有劳你点魂之后,替我收尸。”
等谢义山的声音传到斐守岁耳中时,斐守岁已经没有机会阻止他。
看大鼓在空中悬停,而敲鼓之人,失了力气,似剪断线的纸鸢,重重地往地上坠。
花越青在旁,惊道:“蠢小子!愚蠢至极!”
“什么?”
斐守岁从未见过这般招数,反问白狐狸,“花越青,谢义山他怎的了?”
“哎哟!大人你仔细想想,哪有下棋的亲自走入棋盘,不是蠢就是极蠢!”花越青说得愈发没了遮拦,“这小子真是疯癫,命都不要了!”
看纸鸢伯茶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没有江千念斩剑护他,他如一叶柳条,沉于水底。
再见时,大雾肆起,绿林好汉纷纷伸出手拟作接人的动作。而那人,在落地的那一刻,换了衣裳,换了脸谱,也着武生袍,也背四面旗。
变成了棋中唱戏人,成了一句悲壮的唱腔。
斐守岁紧皱眉头,欲言又止。
陆观道问道:“谢伯茶这是……以身犯险?”
“……是。”
斐守岁看向陆观道,看到身侧缓缓运转,没有出错的阵法,他突然笑了声:“陆澹,你觉着他蠢吗?”
“蠢?”
陆观道的视线落在谢义山身上。
那谢家伯茶舞幡困住了围堵他的干瘪手脚,可毒咒比他更加难缠。
毒咒在伯茶与靛蓝身旁诅咒,诅咒着世上最不堪的东西。
索性,那声儿被斐守岁的术法挡住,陆观道无法听到。
于是观道想了会:“不蠢,倒像是英雄。”
听到这般回答,斐守岁上前:“你一人能运转术法吗?”
“我?”
陆观道看着自己的双掌,双掌有墨水围绕,“能。”
“那便好。”
话音刚落,斐守岁尚未动身,陆观道就察觉了不对。
他猛地拉住斐守岁的手:“你要下去?”
斐守岁一滞:“嗯。”
“留我点魂?”
“是,”斐守岁转身,拍开了陆观道的手,“我等你点完魂,来见我。”
于是,不给陆观道机会,斐守岁抽出纸扇划开水墨的一角。
也是直直地往地面上坠。
陆观道骇了瞬,下意识要跟着斐守岁一同下去,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个水墨身影,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是女儿家的声音。
“小娃娃,不能去!你去了,无人点魂,岂不功亏一篑!”
陆观道不听,硬生生要甩开人影,他见斐守岁落地的一瞬间,成了个戏台上的人物。
一个拿羽扇,挂长须,老生扮相的角儿。
第166章 横抱
看到此角儿,陆观道生生停了动作,斐守岁在棋局里的扮相,正是先前解君所言的诸葛孔明。
本该脱口而出的千言万语被陆观道强硬地塞回了肚中,他看着斐守岁挥扇而去,替谢义山挡下一招。
而他呆愣愣地站在墨水里,只能看,不能出手。
怨的心绪莫名其妙地漫上来,陆观道涩了喉间,将心绪强行压制,他知道自己早不是那个小孩了,他也知现在哭丧与垂泪什么用都没有。
但还是生气,气堵在胸口,烧烫了喉。
斐守岁就这样走了,为着个谢义山,很显然,没把他放在心里。
陆观道黑着脸得出个破天荒的结论,他看向那挂在他腰上,拦住他的墨水人儿,冷冰冰地说:“你的声音,我听过,你……何许人也?”
墨水人儿被陆观道盯着,打战不停:“我、我……”
陆观道甩开她:“我知道她的意思,我会留在这里继续点魂。”
听罢,墨水人儿怯怯地松了手,心有余悸:“那便好,那便好。”
可陆观道扫了她一眼。
“点魂是一回事,但你并非径缘手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尽。
陆观道背手掐诀。
咒术落,墨水的伪装从那人儿的头颅泻下,如瀑布垂悬。
只见水波之中,是一袭红衣,一只银钗的女子。
陆观道微微睁大眼,他没想到斐守岁教的术法能成,也没设想过阻止他的是……
“……池钗花?”
池钗花被喊了姓名,连忙言:“小娃娃,你听我说,我!”
“不必了,”陆观道撇过脸,“还能是谁……”
神呗。
那个无处不在,自诩慈悲,却视天下苍生为刍狗的神。
陆观道垂眸:“这里有我在就好,你下去吧。”
“小娃娃……不,公子,你何不问问我从哪里而来?”
池钗花上前一步,银钗就晃着响,“我若下去了,也帮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