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切正常。
“你若是走了,我再犯病,可就麻烦了。”
犯病?
记得是喘病,倒也无甚逾矩。
“可是大人……”陆观道欲言又止的模样,从朦胧中出现,他说,“大人您先把衣裳穿好。”
?
斐守岁掐断赞同。
身躯却言:“你伺候我这么久,难不成忘了我这衣裳,还有这锁链……”
指腹点在脖颈处,一阵低鸣冲击了斐守岁的心魂。
斐守岁皱着眉听。
“还是说你真忘了?”头轻摆,墨发落在软榻上。
就算是糊成了一片白雾,斐守岁都能看到陆观道煞红的耳根。
倒是没变。
斐守岁等候接下来的故事。
身躯果真如他所料,借力拉了把陆观道。
陆观道被迫向前倾倒,但又用力支住身体。肉身还未碰触,长发先行一步,掠过身躯有些泛红的指尖。
两人靠得很近,心跳与挣扎都能交融。
身躯言:“我没喝醉。”
斐守岁:“……”
身躯又说:“你不许走,不许煮什么醒酒汤!”
那酒气似乎冲到了陆观道。
陆观道微微往后仰身:“大人,您真的……”
突然就不说了。
晕白的视线,斐守岁无法看清陆观道的表情,怎就不说了?
一阵冷意忽地窜上斐守岁的身子。
身躯眨眨眼,没管那冷:“说话啊。”
“……大人。”
陆观道这回没有后退,他俯下身,将斐守岁堆积在小臂处的衣裳拉起,然后又严严实实地替斐守岁扣好扣子,盖住春色。
“靠。”斐守岁。
陆观道撇过头:“大人,我去打水。”
“打水?”身躯含含糊糊,“做什么?”
“夜深了。”
“嗯,我知道。”
“……所以,大人要净面之后才能入睡。”
身躯却没有松开手,他趴在榻上,撑着脑袋:“那你呢?”
“我……”
看到身躯的手从袖口绕到陆观道掌心。
那时的手掌还没有厚茧,就是大了些,以及做活计留下的印痕。
蜻蜓点水似的,指尖点了一下,又点了下。
身躯道:“你要去哪里?”
斐守岁一时间不知思考些什么,他总觉着接下来的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先前,就是在梅花镇之前。那车内喂酒的时候,神志不清的陆观道提到过“喝酒”二字。
喝酒……酒……
莫不是现在?
斐守岁心识一震。
那陆观道已然被身躯拉着半跪在榻上。
视线逐渐清晰,斐守岁便看着自己躺在陆观道怀里,说:“无用之材,你说……你说见素是不是忘了我?”
“不是。”
“可自从你化形成人后,他就再没来过镇妖塔,”身躯抓着陆观道的手,一捏一捏,“我倒觉得,是他在避着你。”
“我……”
“是吧。”
捏的力道不大,就像玩累的稚童朝着亲昵之人撒娇。
身躯含糊不清的语调,挠得陆观道心底发痒:“他就是在避着你,谁叫你总在我身边,一步都不愿离开呢。”
“大人你醉了。”
“我没醉。”
身躯反驳着,他伸出手去够陆观道的长发。
可陆观道凑上前,他那双好看的墨绿色眸子,就跟随动作,落到了身躯的手心。
眼睫一簇,宛如夏日树荫。
身躯弯了眉眼:“真好看。”
“……”陆观道下意识蹭蹭手心。
身躯觉得痒,轻拍陆观道脸颊:“听话些。”
“是……”
陆观道的手本想揽住腰肢,却停在空中,落寞地收回。
垂着眼:“大人该安歇了。”
“我不。”
“大人若不起,明日恐怕要睡到五更天。”
“五更天?”身躯冷哼一声,“镇妖塔又不见金乌,何来几更天的说法。”
“……”
陆观道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闭上嘴,任由身躯的手指捏他的脸颊。
动作从轻到重,捏得痛了,陆观道也不吭声。
“你……”身躯若有所思。
陆观道压低声音回:“大人?”
“我想喝酒,你去给我拿酒来。”
说罢。
手从脸颊旁离开。
陆观道还未挽留,身躯就坐直了脊背,带着斐守岁的视线,转过。
哗啦啦。
长发挂在肩头,宽衣又泄。
身躯却满不在乎,笑着勾住陆观道的手指:“就是海棠花酒,你且拿来。”
海棠花?
斐守岁看到陆观道沉默。
身躯恼了:“磨磨唧唧!”
“是。”
被一推搡,陆观道只得起身,稍稍整理衣袖,朝一旁的小柜走去。
斐守岁的视线随着身躯移动,他看见了陆观道。
同时。
他见到原本四不透风的小屋,开了一扇暖窗。
窗户微阖,窗格子考究,而本该深黑的窗外,却有一枝海棠花探入。
海棠花盛放,流出难以捉摸的幽香,就像满园的春,试图唤醒装睡的人。
是何时开的窗子,何时种的海棠?
斐守岁记得北棠说过,说要给他带些海棠花种,只是没想到棠花已开。
开得悠然。
陆观道拿酒的动静不大,也就让斐守岁注意花瓣,注意窗外是否还有别的生机。
真是稀奇。
没有金乌,没有养料的高塔,还能看到浅粉的晚春。
直到酒入杯盏,身躯才转过身,将自己与斐守岁的意识一起,靠在床栏上。
陆观道把酒盏递去,身躯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