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啥时候到工具哪有个数?俺村这么长时间没工具不耽误事儿?公社咋也得给点补偿?”
“补偿?咋补偿?“
廖村长那双利眼早就寻摸好瞭,他指著公社墙根底下放著的那堆东西说:
”我刚才咋听说县裡用这些玩意儿顶瞭农具的缺,公社又缺瞭俺村的农具,那这些东西是不是就得归俺村?“
”不行!那哪能行啊?这是要分给各个村刷标语的!
再说瞭,我就是给你瞭你也没用啊,你村不是连会刷墙写标语的人都没有吗?“
”谁说俺村没有的?俺村现在没有...那还能一直没有?
再说瞭我看那老些毛刷子呢,就是不刷墙,俺们不能刷别的?实在不行,过年还能刷酱子呢!“
本来公社这回就理亏,让廖村长占据瞭道德制高点,再加上廖村长作风剽悍,有理的时候跟个胡子也没啥两样,于是那老些毛刷子就成瞭红星村库房裡的”村有资産“,都放瞭好长时间瞭,一直到现在,这么多人要比试墙上刷标语,才派上用场。
已经到瞭这份上,其他人甭管会写不会写,反正都硬著头皮往上上。
就金粒粒不著急,不但没开始动笔,反而在大队部裡来回晃。
方青卓看著沉云云往墙上写字,他站在外围,看的最清楚,综合下来看,云云是写的最好的。
一笔一划最稳,一看就是有功底的。
可不是还有她嘛...
他的眼神下意识去找金粒粒,却发现她根本就不在这裡。
他皱起眉头,过瞭一会儿,才看到她蹦蹦跳跳地回来,手上还拿瞭根掉光瞭毛的……笤帚嘎达?
金粒粒这”不著调“的样子可不止方青卓一个人注意到瞭,围观群衆一个个都被她这怪异举动镇住瞭。
这傢伙正比赛哪,你不赶快写字儿,咋还拎著个笤帚嘎达满哪儿跑呢?
曲小慧看到金粒粒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就来气,她刚刚才写完字,惨不忍睹,跟狗爬字似的,不用说肯定没戏瞭,这股火儿正没地方发,正好看到瞭金粒粒。
”大傢都写字呢,就某些人搞特殊。要是没那个本事就早点退赛,这大冷天的,别耽误大傢的时间!“
金粒粒瞄瞭她一眼,连带瞄瞭一下她的”作品“,娇嗲的声音裡都带瞭憋不住的笑,
”是的呀,胡写乱画的本事我还真不如你,一点也没耽误大傢时间呢。“
一直注意听著他们对话的方青卓没忍住噗呲一声乐瞭出来,这姑娘...是怎么用最娇的调调说最损的话的?
曲小慧涨得脸通红,举起没折的手狠狠指著金粒粒,
”你!“
金粒粒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一副先撂者贱,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辜样儿。
曲小慧见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地瞅著她,继而关注到自己那实在有些掉价的狗爬字,愤愤地甩下手。
”好!你有本事,那你写!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花儿来!“
她鄙视地扫瞭眼拎著笤帚疙瘩的金粒粒,神经病啊!
金粒粒自然注意到这眼神瞭,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示威一样地举著笤帚疙瘩挥瞭挥,
“谢谢提醒哦,不过我今天不画花,光写字,还是用这个!”
说罢拿这长笤帚疙瘩往油漆桶裡一蘸,拎出来就往墙上抹去...
围观看到金粒粒这一番动作的人都是齐齐的一吸气...
这时候”考试“的新知青们大多都写完瞭,所以都在围观别人的作品。
自己上过手之后,再看看身边人写的,多少心裡也都有数瞭。
这活儿看著好干,但可不是谁都能干得瞭的。
要是他们的字儿刷在这墙上,那红星村的面子可真是丢光瞭。
怪不得都两年瞭,红星村这墙面还是溜干净,啥都没有呢。
要是随便找个人写,还真就不如一直这么光著好看呢。
大傢互相瞅著,心裡都在比较。
要是真要选出一个人来干这活儿的话,那估计就是沉云云瞭。
她那字最起码工工整整,横平竖直,在一衆狗爬字裡绝对算是亮眼瞭。
沉云云完成最后一笔,轻轻吐瞭口气,沉静地把刷子放进桶裡。
这字一写完,她心裡就有谱啦,这活儿估计就是她的瞭!
从兜裡拿出瞭细棉佈白色带花边的手绢,她细细擦著手,不再抬头看,即便曲小慧和金粒粒那边吵吵嚷嚷的,她也不甚在意,十分从容。
待到大傢从看热闹,变成集体抽气惊呼时,她心中一紧,猛地抬头往那边一瞅,不由也跟著抽气———
金粒粒这是在干什么?!!
五个工分!
金粒粒在干什么,所有人都在纳闷,但没有人知道。
隻见她站的离墙面老远,一手握住长笤帚疙瘩的柄端,胡乱地划瞭几下。
一点都不仔细,一点都不认真,一点都不...严肃!!!
这是在干嘛啊,乱弹琴嘛!
曲小慧带头切瞭一声,意思是你使瞭这么大劲,就这?
沉云云瞪圆的眼睛柔和起来,无奈地摇瞭摇头,金粒粒这是跟小慧置气闹著玩呢?
方青卓有些紧张,但还是一眼不眨地看著那个纤细的背影,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廖村长都不由瞪圆瞭眼,老子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不会在这丫头这儿翻车瞭吧!
唯有金粒粒,站姿如松,悬腕而动,周围的质疑声她半点都没听见,隻专注于自己的手眼。
她划得范围大,几乎涵盖瞭半面墙,这样一来,衬得刚才其他人写的字更是小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