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隻会在意你,在意你这个玄云门的掌门,竟敢瞒著整个仙门与妖结合二十七载!”
“你们仙门中人,向来如此,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真相不重要……因为,对你们而言,我们妖族……从来都是低人一等的……”
她说,她的妹妹就像一片枯叶,被风轻轻吹落,走得太轻、太静瞭……
那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见不得妹妹就这样走瞭……
“隻有所有人在听见真相的那一刻,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才不会有人质疑,不会有人轻视——它将被铭刻在每一个人生命的尽头,再随著这些生命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说,隻有这样,她妹妹的离去,才算得上触目惊心。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虞梦枝身上灵光大盛。
“师娘!!”
碧落阁四周天地灵气,皆于那一霎向她聚拢。
温祝馀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止,却为那于空齐聚的天地灵气所阻。
“梦枝,不要!!!”
那一声呼唤,那么失魂落魄,好似沉入无望之海。
与之相随的,是一声微乎其微的,好似什么东西,轻轻碎裂的声音。
弱小的蝶妖没有催动阵法的力量。
答应帮她的人,毫不犹豫地出卖瞭她。
那个庇护瞭她二十七年的人,挡在瞭她选下的必行之路上。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早在她做下这个计划的那一刻起,她便想好瞭万一寻不到别的法子,这最后一步该要怎么走——
自毁内丹,十倍妖力。
总是足以催动这样一个阵法的……
那一瞬,一种极其可怕的力量,自蝶妖身上散发出来。
鹿临溪身上的禁制术法也在那一刻被这股力量冲开。
禁制解开的瞬间,似是失瞭灵力保护,一阵恨不得将她冻结的寒意,猛地撞入她的心间。
——那是一种孤寂至绝望的感觉,隻一瞬便将她拽入至暗的深渊。
她什么都看不见瞭。
就像置身在一个绝对黑暗的真空世界,除却黑暗与静默,再不剩下任何。
她听到瞭虞梦枝的声音。
不在耳边——
在脑海,在心底,在无处可逃的黑暗之中。
“温祝馀,三十年前,是你师尊将我从未作恶的妹妹斩于剑下。”
“二十三年前,他于我铸下的梦魇中死去。”
“我于梦中问他,可还记得七年前斩杀的那隻蝶妖,他的眼裡没有一丝后悔,甚至没有一丝关于此事的印象。”
“原来我的至亲至爱,在他眼中不过隻是一个不知何时何地除掉的妖邪,甚至不配被他记住……”
“但是没有关系,他记不住的,你们所有人都得替他记著。”
那个声音,冰冷而又决绝。
鹿临溪仿佛可以感受到与之相同的绝望。
她想,这个声音,或许已在此夜响彻天地。
蝶妖以自毁内丹的代价,将自己的声音传入瞭玉山中每一人的心底。
她不再需要等待仙盟大会瞭。
当这声音渐渐散去,鹿临溪如梦初醒般睁开瞭双眼。
高阁墙瓦已然碎裂,抬头便可望见星月。
蝶妖绽开鳞翅,缓缓飞至半空。
她最后一次低眉望向那个仰头将她凝望的爱人。
“我曾想过,複仇之后,就这样与你共度馀生……”
“可你我之间,到底还是不同路的。”
“温祝馀,你不会记住你杀过的每一隻妖,为瞭让我们之间公平一次,我也不会记住我杀过的每一个人。”
“但是我想,我不会忘瞭你的那位师尊,也不会忘瞭你。”
“因为,他是第一个。而你,会是最后一个。”
“若是一同魂飞魄散,你我此生是否算得同路瞭?”
她说著,似有泪珠,跌碎于凉风之中。
她闭上双眼,不再看向他。
隻引周遭天地灵气,结下一个法印。
她的身体,好似渐渐失瞭颜色。
下一秒,天地之间忽有狂风大作,大地都似轻轻颤动瞭一下!
大鹅一时没能站稳,瞬间被卷得双脚离地,吓得她失声惊叫。
谢无舟一手抓住瞭她的后颈,一手运起灵力挡下周遭呼啸的狂风。
慌忙之间,她看见浮云已被沉遗墨以灵力护至身后,一时稍稍放下心来,开口就是一句臭骂。
“谢无舟你大爷!”
虞梦枝怨这世上无人懂她。
怎会无人懂她?谢无舟分明懂她得很呐!
他早就把她的性子摸透瞭,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哪怕自己袖手旁观,该发生的一切仍旧还会发生!
“你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大阵仍会开啓,结局不会改变!”鹿临溪半点也忍不下心底的愤怒,“你什么都知道,还要骗大傢带著希望来到这裡,你是觉得这很好玩吗?!”
那一刻风声大得仿佛将她声音彻底吞没。
可她知道,谢无舟一定听到瞭。
他低头看瞭她一眼,很是平静地说瞭一句:“我不觉得好玩。”
鹿临溪:“那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谢无舟:“……是你说的,喜欢大傢像朋友一样。”
他话音落时,千万灵蝶于此夜破茧而出。
无数灵蝶振翅而飞。
似落叶,似飞雪,随风翩跹。
它们彼此相互接连,乘风飞上那静默的夜空,几乎是在一瞬之间,逐渐彙聚成瞭足以笼罩整座玉山的巨型阵法。
狂风休止于阵法形成的那一瞬。
漫天幽蓝的灵光,犹如繁星飘落尘世,于这天地之间泼墨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