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聊的日子一晃便是三天。
沉遗墨带著浮云回来瞭。
二者情绪皆是低落的。
这三天裡,他们不止问遍瞭整个陆傢村,还在云县打听瞭不少消息。
时间过去瞭两年多,不少人都将田小芸的离去忘记瞭。
忽然有人将那女孩提起,那些被问到的人或惊讶、或平静,亦或是一下来瞭兴趣,最终说出来的话却都是差不多的。
他们说,田傢那女娃看著乖巧,性子却很放荡,攀上瞭赵傢还不知足,后来又想著和陆傢的情郎私奔。
他们说,她不守妇道,自作自受,不然也不会让山裡野兽都啃烂瞭。
他们说,那女娃也不想想,村长傢儿子是去县裡念瞭书的,将来要考取功名,没准能当官的,能为她自毁前途不?
关于田小芸的娘亲,大多人的印象都隻有两个。
——疯瞭、投河自尽瞭。
那陆村长提及此事,更是支支吾吾,目光多少有些躲闪。
他反複强调田小芸的死让他儿子伤心瞭很久,好不容易那件事才算过去瞭,他不希望有人再次扰瞭他儿子的心绪。
而那田傢,则是全然听不得这个名字。
沉遗墨刚一开口,便被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轰瞭出去。
在被轰走之前,他看见田傢挂瞭不少辟邪的玩意儿。
到底还是心虚啊。
沉遗墨沉声说道:“她在陆傢村附近……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出现让她身上的怨气更深瞭。”
“那是自然,生前无人相助,死后为人所阻。”谢无舟对此毫不意外,“这世道的不公,足够将一个人的理智彻底压垮瞭。”
“若她恨意难消,我无法送她重入轮回……可若留她在这世间,就算再无修道之人前来阻碍,她也隻会在仇恨中愈陷愈深……”
沉遗墨话到此处,不由得攥紧瞭拳头。
设下隔音结界的屋内一时无声。
两隻大鹅蹲在一旁,目光颇为同步地在桌边两人身上来回游走。
这近乎死寂的沉默似是持续瞭许久,最后还是谢无舟开口打破瞭这份沉默。
“在沉兄看来,田小芸所恨之人该不该死?”
“这……若说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那么谁是罪魁祸首?”谢无舟追问道,“隻有一个,还是许多?”
“……”
“赵傢、田傢、陆傢,还有那些不辨是非将她娘亲逼至绝路的人,全是她心中的罪魁祸首。”谢无舟话到此处,再次问道,“想要消解她的恨意,总得让她报仇雪恨吧?”
他的语气竟有几分事不关己,仿佛隻是一个看戏之人。
鹿临溪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生怕谢无舟下一句话就是——我这边的建议是先帮她把这些人全杀瞭。
“谢兄当真如此认为?”
很显然,沉遗墨比她更害怕听到这样的建议。
“有人确实罪有应得,可大多数人也隻是不明真相,纵然有罪也罪不至死。此事若真要深究,必定牵连甚广。”他眉心紧锁,语气凝重,“倘若她为瞭複仇杀红瞭眼,此处必定怨气横生不说,等到无数罪孽在身,她同样难入轮回。”
“在下此生修道,为的是祛除世间怨气,就算是为瞭救人,也绝不能行这助长杀孽之事。”
沉遗墨说这番话的语气不算激动,话语中却明显压抑著几分挣扎与不悦。
他挣扎,是因为明知那魇鬼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可非但帮不瞭她任何,还必须阻止她继续抱著仇恨弥留世间,顺瞭那加害者的心意。
他不悦,则是因为本以为可以信任之人,说话行事竟是如此不顾后果,极端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他险些说出“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时,谢无舟收敛瞭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沉兄大义,谢某自愧不如。可这世间之事自有定数,若无旁人干预,当日种因之人在不久之后必食恶果。”谢无舟沉声说道,“沉兄今日若为这世间除瞭这一桩怨,看似阻瞭诸多杀孽,可又何尝不是乱瞭这其中的因果报应?”
“……”
“沉兄出身仙门正道,实力自然瞭得,可循规蹈矩之人,总有力不从心之时。谢某无拘无束惯瞭,多少通些旁门左道,若是沉兄信得过,此事或可交由谢某一试?”
“……谢兄有何计策?”
“在沉兄看来,田小芸所恨之人哪些该死?”
相似的问题,谢无舟问瞭第二次。
沉遗墨一时陷入沉思。
可未等他说出答案,谢无舟便已将话继续说瞭下去。
“沉兄不用现在回答,隻需将此事交由谢某处理。”他认真说道,“谢某有七成把握,助她放下仇怨,再入轮回。不过在那之前,还需沉兄给个承诺。”
沉遗墨不由蹙眉:“什么承诺?”
“还请沉兄离开赵傢,别去田傢,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待上三日。三日之内,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轻易出手干预。”
“……”
“关于方才那个问题,谢某相信沉兄心中自有答案。”谢无舟目光严肃,“若这三日裡发生之事触及瞭沉兄的底线,沉兄随时可以出手,谢某绝无二话。”
“……”
谢无舟这一番话,听得鹿临溪目瞪口呆。
思索再三后,沉遗墨选择瞭相信。
他沉默起身离开,浮云愣瞭几秒,嘴裡嚷嚷著“我去盯他三日”,扑扇著翅膀追瞭上去。
“喂!浮云!”
鹿临溪望著小女主跑远的背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又隻剩下她和谢无舟独处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