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岚在一步步回走的脚步中,内心愈发纠结。
终于,她倏然回身,突兀问:“贺竹之,当初,你为何要彻底化魔?”
清泠之音缠绕寂静流动的夜,潺潺飞向贺风的心头。
贺风脚步蓦然顿住。
自从上次在流雪川中听到系统的那些话后,凌岚一直被它久久牵扰著。
沉默中,凌岚接著问:“若将来有一日海晏河清,你愿意放弃一身无上的魔力吗?”
这时,连在凌岚身后的甄老师都不由一怔,随即蹙眉。
她这句话说的其实是有问题的。
如尚辉所说,隻要欲望之源在,就会有接连不断的人为之征伐。
若流著魔血的贺风一日在人世,世间就永不会有海晏河清;而等到世间真正複归海晏河清的那一天,也便再不会有贺风这个人。
光影阑珊处,传来一道短促的笑叹,夹杂著苦涩:“我……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隻是走到如今,他已经没得选瞭。
从他选择彻底接受魔血化魔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此后,注定是一条没有归程的迢迢长路。
此夜过后,两个人彻底开始瞭自己各自的行动。
接下来几日的审问中,凌岚做瞭一个决定,也是她自暴露身份后便已酝酿计划许久的决定。
在万人围观的仙门审判大会中,凌岚孑然立于诸派掌门高坐,重重威压逼近的殿前阶下,将有关凌少宫的两次身死,一一揭出。
一时之间,喧嚣四起。
质疑有之,敬佩有之,好奇有之。
虽说在褚玉列保驾护航下,凌岚替凌少宫向世人昭旧事,可是毕竟是她一人空口讲述,信与不信不由她。
隻不过不论真假如何,从修仙界到人间街头巷尾,有关凌岚的争议却是愈来愈尖锐。
这日凌岚走在丹院中,冷不丁听到瞭五个学生的谈话。
“真正的凌少宫大爱无疆,神女泽世,润物无声,却被眼前这个冒牌货欺世夺名,她究竟是有多恶毒才如此厚颜无耻!”
“有的人救世济生甘隐名姓,有的人追名逐利虚僞无厌。”
“谁说不是呢!这个假冒的妖女心机深沉,说不定她之前那些惊动四方、为人称道的大事亦是她精心谋划之举。”
“我以前就这样怀疑瞭,什麽卧底魔族,揭出幕后真凶,说不定啊,这隻是她和贺风那个魔头的奸情暴露,联手设计的一出局。”
凌岚扯起嘴角,仿若未闻,抬步欲走。
这时,对面“哎呦”一声。
凌岚回头再看时,隻见为首的学生被人踹瞭个脸朝天。而踹人的人,正是当日她和贺风在老师重归后来拜望时在后殿遇到的那个蓝衣女子荷涵,身后是她的同伴。
那个被踹地的人恶狠狠爬起来正要反击报複,馀光中忽然瞥到瞭什麽。
原来是甄老师从始至终就站在一旁。是他默许著荷涵的行为!
那人意识到情势不对,忙向甄老师请罪,然后溜之大吉。
凌岚调侃道:“你们几个小傢伙,还愿信我?”
没想到最先说话的却是沉宴:“为何不信?观人观骨,而非在皮。”
“还有,我们不是小傢伙瞭。”荷涵不服道,“大人之间那些龌龊心机勾心斗角,我们也看不上。”
凌岚一愣,微微怔在那裡。心想:“她以前应该也是如此之想吧,隻不过如今还是被裹挟其中。”她笑著摇头,隔著来往行人正对上瞭甄老师探究似的目光。
“为何会是这种眼神?”凌岚心中疑惑。
二人并肩走到人迹罕至处,凌岚问:“甄老师,如何?”
甄老师点头:“雪莲取来瞭。”
“褚玉列没问老师什麽吗?”
“问瞭,我如实以告。”甄老师轻叹一声,“他如常把雪莲寻出给我,却什麽都没说,借故有要务抽身离开瞭。”
千年雪莲,这与凌少宫幼时所得那枚一样,凌岚还是从上次凌少宫的梦境中得知,这世上还有另一株千年雪莲。
既然食之可以重塑经脉,蕴养汹涌的灵力。那麽,自然也可以作他用,例如,洗脉浣血,重聚灵息。
自那日系统提醒她将要推进结局剧情后,凌岚便萌生瞭一个剑走偏锋的想法。
既然魔血入骨,那为何不可重新浣洗之?逆天夺命,想来贺风那人应该也是挺感兴趣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甄老师每夜聚在一处,研究古法,兼学医术,熬瞭好些通宵。重重死局走投无路时,凌岚想到这株可以扭转当下一无进展的僵局。
凌岚:“若有这雪莲,成功的概率有几成?”
甄老师:“最多一成。”
凌岚呼吸一滞。
甄老师:“毕竟是要将全身的血液重换一遍,凶险程度绝不会小。”
凌岚沉默瞭。
心想:“难道有些事情真的注定无法改变吗?我改变不瞭自己的轨迹,也改变不瞭别人的结局。一切,真的会像原书的结局一样,最后落得个惨烈而终吗?”
凌岚原是抱著最后一丝希望,可现在却告知她,即使有强大如斯的千年雪莲,也仅仅隻有一成的概率!
“宫主!”一道声音从隐秘处传来。
凌岚回神,隻见不远处沉宴和荷涵两个少年人押著一个黑衣女子缓缓而来。
荷涵:“甄老师,我们在丹院附近发现瞭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刺客,她一直不怀好意在我们丹院附近窥伺,准是憋著一肚子坏水。”
“……”霜客一脸黑线。
凌岚尴尬地摆摆手,解释道:“其实,不是这样的,二位误会瞭。”
“不可能吧。”沉宴狐疑道,“她一个女子穿著一身黑衣鬼鬼祟祟的,怎麽看都像是一个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