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决没有诊脉,隻是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水,问道:
“你算计他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害怕啊,但得忍著。”
祝恒语气轻巧地对明决说,
“我若怕得不敢给他下套,你师侄的命怎么保得住?”
明决拿起茶杯,饮著茶,道:
“这茶的味道有些重。”
明决一向不喜欢味道重的东西,就连茶水,也不喜欢花茶和陈茶,更喜欢味道淡的新茶。
“这是发酵过的茶,味道当然重。”
祝恒收回手,袖子重新盖过手腕,他撑著桌子起身,绕过屏风,重新回到床榻上。
“谷雨茶要过阵子才采摘,你若想喝……算瞭,你想喝新茶也不必特地来天城,你那药王谷裡什么没有?”
明决放下茶杯,道:
“你今年还要让弟子去药王谷采茶吗?”
“不采瞭。”
祝恒隔著屏风,说道,
“你们那茶山上有毒蛇,去年去采茶的天机阁弟子一共八人,七人被咬伤。你药王谷的茶是好喝,不要钱,但是要命。”
明决笑瞭笑,说道:
“我叫人采瞭送来。”
祝恒揶揄道:
“明谷主,你今年态度真够好的,放在往年,你隻会说爱喝不喝。”
“因为什么?穆时?”
明决没有否认。
“救下她的命,给她创造突破到渡劫期的机会,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剑尊的弟子活下来,突破渡劫期,你心心念念的正道魁首多半要保不住。”
明决坐在桌边,问道,
“可你还是这么做瞭,为什么?”
“我的确重视正道魁首的位置,但这个位置于我而言不是全部。曲长风是我的义兄,你是我的盟友,穆时是我看好的小辈。”
祝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我为她谋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还有,你知道的,我虽是卜修,以天象为根据,观测世间万物,但也最最讨厌天命,从来不愿向其屈服。我为穆时夺得一条活路,又何尝不是战胜瞭天道?”
明决又坐瞭片刻,他站起身,以法术把屏风折到一边,他从乾坤袋中取出脉枕,放在床边的桌上。
“伸手,我探个脉。”
明决在桌边坐下,说道,
“之后行几次针,注意保养,应该不出半个月就能好瞭。”
西侧的药王谷中。
穆时坐在床榻上,翘著二郎腿,手裡拿著一卷医书。她对医书没什么兴趣,但这卷讲的是一些奇异病症,读下来倒也蛮有意思的。
“穆仙君,要去瞧瞧油菜花田吗?”
负责接待穆时的小弟子道,
“明日有大雨,若今日再不看,淋过雨的油菜花田就不好看瞭。”
穆时的注意力在书上,推拒道:
“唔,时候还早,等我再看会儿书。”
小弟子也未说什么,隻是走出院子,去厨房那边询问,给穆仙君准备的小点心做好瞭没有。
穆时又看瞭小半个时辰的书,忽然抬起头来。
她闻到瞭烟火的味道。
下一刻,淡紫色的火焰沿著支撑屋子的金丝楠木房梁烧进来,那房梁涂过油,很容易著火。火焰进瞭屋,触及屋中的帷幔,便烧得更厉害瞭。
穆时拿著医书避开,抬手以灵力灭火。但灵力挥扫出去,这诡异的紫火不仅没有灭,还烧得更旺瞭。
穆时很快就想起来这火是什么来头。
这是丹炉裡用来炼丹的紫云焰,比常见的炊火,甚至比真火还要热烈,它以灵气为薪,久燃不灭,就算是钢筋入炉,也能烧成铁水,世上就没有几件它烧不毁的东西。
是炼丹的房间出瞭意外,所以才失火瞭吗?可是,韶辉峰是明决的私人住所,明决又没有徒弟,他不在药王谷的期间,谁会在韶辉峰炼丹?
“穆仙君!咳!”
先前离开的小弟子的声音在屋外出现,
“穆仙君!您没事吧?快,快拿九寒水来灭火!”
穆时微皱著眉头,拿著医书往外走。
走瞭没几步,紫云焰的火苗就朝她窜过来,一副要将她吞入火海的架势。
穆时动作轻巧地避过。
穆时此次住的院子有些複杂,似乎是为瞭保证清净,这院子有两道门,一道内门,一道外门。清净是清净瞭,可是这也导致,房屋失火,外面的人难以闯进来救援。
外面的人快要急疯瞭,身处火场的穆时却很是镇定,她护住怀中的医书,抬手就要拉开内门。可是她的手才刚触碰到门,一道金色的光就窜到她手上,带来灼伤的疼痛感。
穆时瞧著被灼伤的手:
“……禁制?还挺複杂的,呵。”
她将医书塞进乾坤袋裡,从腰侧拔出碧阙剑,大声道:
“外面的人站得离门远一些!”
下一刻,她两手握剑,用力劈下。剑气如同浪涛,轰然一声,就将内门连同外门一起冲塌,穆时和紫云焰一起冲出瞭院子。
小弟子瞧著没事的穆时,都快哭出来瞭。
其他的药王谷弟子也到瞭,他们将九寒水倒进水井裡,以法术御水,将吞没瞭半个韶辉峰的大火浇灭。
“快点瞧瞧炼丹房的情况!”
掌事弟子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你们去书房看一下,那些卷宗有没有被损毁……穆仙君,您受惊瞭,应是炼丹房弟子不仔细,导致瞭失火,我们定然会重罚。”
“重罚谁?”
穆时掸瞭掸身上的烟尘,道,
“失火不是不仔细,而是有人故意纵火,内院门上还被施加瞭针对魔修的禁制,分明就是冲著我来的。我可不相信,炼丹房的弟子敢对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