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月窈心裡一咯噔, 轻叹著摇瞭摇头:“史姑娘说笑瞭。我这样的人,不似史姑娘全福全祥。我纵然当上香徒弟,又怎麽入得瞭贵人的眼?”
她温和地笑著,却坚决否认:“我看,多半是信王府看在史老爷的面子上准备的,我不过沾瞭史傢的光,不敢托大。”
史兰香本就随口一说,她实则也觉得信王府是看在自傢的面子上,很快便将这句闲话丢到一旁,说起香事。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史兰香随口一句调侃,让薑月窈心中警铃大作。
她陡然意识到,她竟然忘瞭,就算孙大老爷不会蠢得将信王府的示好到处宣扬,可她无法控制其他人。
譬如,史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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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这一路我们都得警醒点。”薑月窈跟史兰香说完话,一回到房间,就让七斤守著门,压低声音对章嬷嬷道。
“怎麽瞭?”章嬷嬷鲜少见她这麽严肃,一下就提起心。
薑月窈把史兰香说的话大致重複一遍,道:“不管信王世子专门替我备船的事是真是假,可但凡传到周四姑娘耳中,我必定被架在火上烤。”
“再者。”薑月窈神色凝重,道:“如果周傢不多想便罢瞭,若是误以为我参加四方香会,实则是为瞭给我当侧妃增加筹码,那我岂非周四姑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章嬷嬷先前听她剖析过周四姑娘对信王世子的执念,立刻意识到此事不好。
但章嬷嬷仍抱有几分期望:“但您现在已经是香徒弟瞭,孙大老爷又已经放出风声,说您要去参加四方香会。纵然是周傢,也没那麽好找您的麻烦吧?”
“更何况,周氏是世傢大族,最要脸面,怎麽会跟我们过不去。”章嬷嬷再安慰道。
“可若是找我麻烦的,是孙傢呢?”薑月窈苦笑一声,道。
章嬷嬷愕然地问道:“孙傢?”
“如果周氏对舅舅威逼利诱。嬷嬷,你觉得,舅舅是会寄希望于我这个说不准能不能得宠,还永远低正妃一头的侧妃,还是会屈服于周氏,拿当下的利益?”薑月窈神色清明地道。
“姑娘,那咱们要立刻掉头回去吗?”章嬷嬷犹如被当头泼一盆冷水,她再清楚不过,孙大老爷要是个重情重义的硬骨头,她们根本就不会被赶去云岫间。
薑月窈摇头,道:“如果孙傢要找我麻烦,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尤其是,他们很可能想在我参加完品香会之后再动手,我们回去反倒打草惊蛇。”
“摄政王妃要参加周氏品香会,我们离她越近,实则越安全。我是香徒弟,为瞭不堕摄政王妃的脸面,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害我。”
“而且,舅舅无利不起早,一定会试图从我身上榨干最后一滴油水。”薑月窈正色道:“所以,他们大概率会在我的婚事上做文章。”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麽做,在船上时我们应该没什麽危险。但船每过几天就会停在码头上修整,我们要下船住客栈。以防万一,在那时候,我们绝对不要跟其他人分开。”
薑月窈说著,分出三根迷魂香、两颗清凉珠和一个火折子,交给章嬷嬷:“嬷嬷,以备不时之需。”
章嬷嬷明白她的意思,不由攥紧香筒,颤声道:“姑娘放心,老奴绝不会离开您半步!”
“嬷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而且,十一还给我留瞭后手。”薑月窈摩挲著玄武天龟的玉令,握住章嬷嬷的手,安慰道:“等我们到威远镖局的下一个分部,我就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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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楼船停靠在琼崖郡内的定波码头,薑月窈终于打听到,定波镇上有一个威远镖局的分部。
“船上晃得我骨头都要散架瞭,接下来坐马车,也不好受。”史兰香迫不及待地下船,邀薑月窈去镇上逛街:“你可别再像前几次那样,一下船就窝进客栈裡拉著我调香。”
薑月窈歉疚地笑瞭笑:“好,待采买些东西,我也正好托镖局送回给舅舅、舅母,聊表心意。大姐姐,二妹妹,不如一起去吧?”
“这儿盛産珍珠,听说颗颗有鸽子蛋那般圆润。我眼拙,还请大姐姐、二妹妹替我分说一二。”薑月窈又道。
孙大姑娘素爱珍宝,闻言把拒绝咽回肚子裡,隻重重地冷呵一声。
孙二姑娘一向看孙大姑娘的眼色行事,见状大松一口气,忙不叠地应声:“好呀好呀,我们也正好买回去孝敬父亲、母亲。”
薑月窈悄然松瞭口气。
她需要跟她们待在一起,唯有这样,若真有人在暗处,才会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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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逛完街,一行人来到威远镖局。
因为她们分别都有傢书想寄,所以薑月窈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得到瞭单独跟镖师交谈的机会。
薑月窈让花姨送来的婢女白芷和白芨分别留心史兰香和孙傢二姐妹,七斤守在大门外,她带著章嬷嬷请镖局的跑堂替她引路:“劳驾,我有镖物想托石总镖头寄。”
“巧瞭,石总镖头刚运一单镖来咱们这儿,还没走呢。”跑堂对这种大单,总是格外的上心,闻言马不停蹄地带薑月窈去见石总镖头。
石总镖头诧异地看著这一老一少:“单主想下什麽单?”
最近周氏香会在琼崖郡举办,他趁机运送瞭好几单香材的大单,却没想到这一次的单主,竟是个年少的女郎。
薑月窈定瞭定神,将装著玄武天龟玉令的荷包递给他:“请问,能否联系到此物的主人,我有信想托您带给他。”
十一把玉令给她时,隻说拿著这枚玉令去找威远镖局的石总镖头,就会有人送她回他傢。但他显然没有把任何其他人考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