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信哼道:“同喜。”
他一点不想知道顾池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这么一副浪荡子装束在外飘什么,转身欲回营帐。抬手刚掀起帐篷帘子,前脚还未踏进去,便听身后顾池在发疯,还问他道:“秋文彦与你有恩德,主公与你也有恩德,栾公义,二人恩德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栾信不耐地看向顾池。
“顾望潮,你大晚上发什么疯?”两份恩情与他而言都是晦暗人生少有的光,对他而言都有重大意义,栾信不愿意拿来比较它们的轻重。亵渎已故旧主,又冒犯瞭主公。
顾池隻是笑著微眯瞭眼。
道:“没什么,你可以看做是挑衅。”
“你——”
这话是栾信听瞭想拔剑的程度。
“顾望潮,你非得这时找人不痛快?”
顾池隻是笑瞭笑,右脚后撤一步,这个退让行动让栾信火气消瞭些——他跟顾池矛盾再大,也不该此时搬到明面上,即让主公为难又容易传出去让屠龙局联军看瞭笑话。
待顾池离开,栾信仍不知他的来意。
顾池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栾公义的心还在不在,因为自傢主公是个“偷心贼”。不论文武、不论男女,似乎没有她无法得手的。如此手段,当真是“恐怖”啊。
一夜好眠到天亮。
朝黎关内气氛却不是很好。
空降下来的新守将来找魏寿讨人。
魏寿揉著宿醉发胀的太阳穴,浑身酒气险些将新守将逼退:“讨人?你要讨谁?”
“自然是李监军,你昨晚不是设宴邀请他喝酒?本将军有些事情要找监军商议,但没有找到人,便来问问你,可知他的下落?”
魏寿心中哂笑。
他当然知道,人傢去找阎王爷喝茶瞭。
嘴上却道:“两条腿长他自己身上,老夫还能管得瞭他?昨晚是一起喝瞭酒,他那个猫尿一样的酒量,实在是坏人酒兴,那么好的美酒,他喝到一半就推说自己喝不下,请辞回去瞭。你要不去他下榻处再传唤一下,若不在,或许是去检查辎重军需瞭?”
新来的守将沉著脸:“都找过瞭。”
魏寿闻言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沉声问新来的守将:“当真?”
“自然是真。”
魏寿跟著放下环胸双臂,看似不悦,实则先发制人:“这个姓李的怎么回事?先是一声不吭跑出去,也不告知一声,鬼混一天一夜回来居然又闹消失,他当朝黎关是什么地方?作为监军还三天两头闹失踪,若是敌人这时候佈阵强攻,出瞭什么意外,他李石松这颗人头担得起问罪吗?不行,回头见瞭国主,本将军定要奏疏一封,狠狠参他!”
魏寿义正辞严、义愤填膺,那新来的守将张瞭张口,说不出话。脸上没被络腮胡覆盖的范围泛起难看的青色,瞎子也知道他心情不痛快。但,他是因为谁而脸色难看?
呵呵,魏寿一点儿不在乎。
他故作不知地问:“你说是不是?”
“确、确实……”新来的守将隻能应和,强迫自己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监军如此渎职,确实应该上奏国主弹劾。”
他跟李鹤都受瞭国主郑乔的命令,自然不敢在这内忧外患的节骨眼打草惊蛇。他心中忍不住滴咕,这李鹤真有其他事情,不打招呼就离开瞭?想想也不是没道理,那人自诩清高,素来瞧不起出身普通的武将。李鹤出发去游说策反沉棠就没跟自己通一声……
魏寿不客气地问他:“你还有其他事情?要是没有的话,老夫要著人打水沐浴。”
为瞭不招人怀疑,他特地捂出一身酸臭酒气,这气味别说其他人遭不住,他自己也闻著难受。夫人最喜欢干净,魏寿跟她相处这么多年,慢慢也养成瞭一天一洗的习惯。
新来的守将无功而返。
他一走远,魏寿就沉下脸。
口中不屑地啧瞭一声。
他一边洗澡一边唤来帐下属官心腹。
魏寿已交出朝黎关的兵权,此关驻兵他如今指挥不瞭,不过魏寿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也组建瞭自己的私属部曲。这支私兵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目前这情况够用瞭。
他冲心腹属官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后者心领神会凑近。魏寿在他耳边耳语瞭几个字,即便有外人听到也不知道意思。
特殊暗语,保密性绝对一流。
属官眼睛越睁越大,惊道:“将军!”
魏寿也瞭他一眼,吓得对方收回抵在舌尖的话,属官心跳如鼓,不知道自傢将军怎么突然要反瞭郑乔,还准备跟著屠龙局联军干活。此前一点儿要反水的征兆都没有啊。
不——
还是有一点儿的。
属官不合时宜地想起瞭“褚亮亮”。
若无意外,自傢将军更改立场,绝对与这人有关。他支支吾吾:“可是将军……”
魏寿冷哼道:“你怕瞭?”
属官立马拍著胸甲道:“末将这条命都是将军的,怎么可能贪生怕死?隻是将军,这事儿靠谱吗?虽说如今的国主不怎么样,名声烂,但至少不曾克扣咱们的军饷……”
要不是为瞭赚口吃的,谁愿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屠龙局联军这个草台班子,看著就不富裕。在这个没国傢反诈app的时代,魏寿的经历怎么看怎么像遭到电信诈骗。
魏寿坐在浴桶,看著水面氤氲雾气。
叹道:“倘若军饷不足,我的私库还有些,能顶一阵。这一阵过后,他褚无晦再不要脸也该放人。这世上断没有让人卖命还不让人吃饱的道理。放心,不会亏待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