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主公的话说,他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对青年文士的出现,他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打从接连碰见秦礼、薑胜、荀贞几个,他就隐约有预感——跟他结过仇的,或早或迟,都会一一出现。
隻是——要说他那群仇傢之中,他最不想看到哪个,眼前这人绝对排的进前三!
为什么?
因为比较複杂。
若是其他仇傢,祈善还能说是立场不同,胜负看各自手段。仇傢落败是他们技不如人,与其怨他不如好好修行,但此人不同。仔细算来,祈善欠这位一屁股债。
“这裡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矛盾,私下再好好解决,你说如何?”
青年文士见好就收。
他过来也不隻是为瞭抓猫威胁祈善,便将素商还给对方,收起匕首。
身后食肆有独立雅间。
赵傢小娘子和少年面面相觑。
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也跟上来。
一落座,青年文士便给自己倒瞭杯茶,点瞭一桌子的菜,全是食肆最贵的招牌菜,指名点姓让祈善付账。店小二看看祈善,后者臭著一张脸点头。
“记我账上就行。”
小二离去,青年文士才开口。
“这几年过得如何?”
祈善撸著素商的毛,感受掌心下舒服的呼噜动静,柔和眉色:“挺好。”
青年文士若有所思。
“你对你如今这位主公还挺满意。”以祈善八年克死七个主公的彪悍战绩,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在对方手中撑过两年……
看这情形,短时间还嘎不瞭。
祈善:“嗯,就她瞭。”
不会再有下一个瞭。
青年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嗤笑,显然不信,祈善也没多做解释的意思,隻是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为何能找到这裡?”
瞧他的模样,不似路过。
青年文士将过程一一道来。
还不忘调侃他:“听闻沉君帐下急缺人手,那你发出去的信函应该不止这么一封。结果——友人嫌你文士之道,没来,倒是仇傢不惜千裡奔波。对此,你有何感想?”
祈善无奈道:“恨比爱长。”
愿意为他千裡奔波的都是仇傢。
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青年文士闻言,笑得直拍膝盖。
“这叫什么?祈元良,这叫报应!”
祈善无法反驳,转移话题:“……你千裡迢迢过来,就是为瞭当面嘲笑这个?”
青年文士冲他伸出手。
“还有讨债。”
祈善厚脸皮道:“你瞧我如今还是孤傢寡人一个,身上能抖出几个子儿?”
青年文士一脸的不相信:“你跟著沉君还没混到心腹位置?过得这般穷酸?”
祈善:“……”
他能说正是因为混到心腹位置,所以才过得穷酸么?沉小郎君倒是不会短瞭帐下僚属吃穿用度,但说挥金如土,出手大方,那真是一次没有。祈善也不在意身外之物。
单身汉饿不死就行瞭。
赵傢小娘子吃不懂这个瓜。
少年不好开口询问,但她就没这顾虑,小声问青年文士:“先生,你跑这么远,就是为瞭跟这人讨债?他究竟欠瞭你多少?”
此问一出,青年文士与祈善都沉瞭脸,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愉悦”。
青年文士道:“欠瞭我一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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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欠瞭一个国?”
赵傢小娘子险些以为自己産生幻听。
青年文士轻描淡写:“是啊。”
又转头向祈善求证道:“是也不是?”
祈善:“……”
赵傢小娘子不知祈善底细,也联想不到国仇傢恨上面,少年倒是知道点儿皮毛——听闻薑胜、荀贞二位先生跟祈善就有旧仇,三人平日都懒得瞥对方一眼,互相嫌弃。
她大胆猜测,这位自称是祈善先生远亲的青年文士,性质跟薑胜二位先生一样?
“莫非是主簿灭瞭您的故国?”少年不知该如何称呼青年文士,捏不准他是敌是友。
青年文士:“是,也不是。”
他平静的态度让少年有胆子继续追问:“是也不是?那就是‘是’,还是‘不是’?”
这叫什么回答?
青年文士反问少年:“小郎可听过‘齐纨鲁缟’、‘买鹿制楚’、‘买狐降代’三条计谋?”
少年面颊浮上尴尬窘迫的微红。
摇头:“小子学识浅薄,未曾听闻。”
青年文士也没有刻意为难她。
“根据贼星言灵记载,这三条皆出自一人之手,此人名为管仲,他也真正做到瞭‘不战而屈人之兵’。以‘齐纨鲁缟’为例,据闻曾有两国为邻,一曰齐,一曰鲁。两国皆善纺织,齐国産的叫齐纨,鲁国産出的叫鲁缟。管仲上谏,命令齐国自上而下皆著鲁缟,庶民依令而行。鲁国商贾见有利可图,收购鲁缟贩至齐国。”
少年闻言,若有所思。
倒是赵傢小娘子听瞭皱眉,问道:“这人好生奇怪啊,既然是齐国人,为何推崇鲁缟。自傢的齐纨生意岂不是黄瞭?银钱白白流入鲁国手中,不怕养肥鲁国的兵马?”
伤瞭本国纺织,何苦来哉?
少年道:“收不收鲁缟,不是一道命令的事儿?他能让上至公卿,下至庶民皆著鲁缟,弃用齐纨,自然也能再下令著齐纨,弃鲁缟。既然是计谋,哪会白白送人好处?”
赵傢小娘子反应过来。
“这确实。”
青年文士说出计谋下半段。
“如此这般,鲁国不赋于民而财库充裕。国君闻之,令治下庶民织造鲁缟。计谋见效,管仲又上谏,令人重著齐纨,禁鲁缟,不与鲁国通商。鲁国庶民饿馁相及,应声之正无以给上。庶民断瞭生存来源,莫说给王庭缴纳赋税,连自傢的口粮都供给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