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好似把过去许多被忽略的东西勾瞭出来。
每次周与卿回头,许同舟总是站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看著她。
周与卿心神大震,好似心裡突然被人塞进一笼子兔子,蹬著腿跳著,跳得她整颗心都酥软瞭下去,慌张地把注意力移回灶上。
舀瞭几勺豆瓣酱、番茄酱炒出红油,加入炸熟的排骨一起翻炒均匀,再加入适量水。接著加入适量桂皮、砂仁、白蔻、干辣椒、八角、鸡精、生抽。再煮上10分钟左右。
盖上锅盖的时候,周与卿莫名舒瞭一口气,也依然压不下心裡的情绪,颊边骤然一冰。
“嗯?”猛然转头,看见许同舟手上拿著一瓶冰水,笑得软柔。
“热吧。赶紧喝两口,别喝多,沾沾就好。”
许同舟一个从来话少的人,每每对上周与卿就会变身话痨,总是絮絮叨叨个没完,生怕她没听进去。
周与卿赶紧接过来狠灌瞭两口冰水,然后把瓶壁贴著自己的脸,眼角偷摸著去看许同舟。
许同舟像是没发现她在偷看,隻皱著眉道:“喝这麽急,这水太冰瞭,喝急瞭不好……”
周与卿收回目光,在厨房裡四处游移,无处安放自己的视线。嘴角却悄悄翘起,勾成一朵小小的石榴花。
盛出排骨沥干,将排骨捆上稻草,放入面包糠中滚一下,让排骨黏上面包糠。起油锅,待油烧热后,放入排骨炸,炸熟即可出锅。
稻草排骨做好的时候,天已经全然黑瞭下去,严季春搬瞭个小凳子就守在厨房门口,淌著口水,望穿秋水,手裡捧著个饭盒,模样十分滑稽。
周与卿往外瞅瞭瞅,手脚麻利地夹瞭一根最好的排骨,单独放在一边,“这个留给你。”然后搬著盆往外走,边走边吆喝,“加菜瞭加菜瞭。”
一群人纷涌而上,一下子把周与卿淹没进瞭人群裡。
等她好不容易挤瞭出来,看见商涵薇一个人在一边,点瞭根烟,倚著树干,抽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也不知在那裡站瞭多久瞭。
周与卿和她对视一眼,抬脚过去,“商老师,怎麽不过去吃。一会儿他们都要抢完瞭。”
商涵薇吐瞭口烟圈,“减肥,不能吃。”
言语裡的幽怨清清楚楚。
周与卿手艺这麽好,不想吃才怪,可女明星又有几个敢敞开肚皮吃的,这一身的皮肉,背地裡都是说不出的苦。
她倒是羡慕周与卿。
周与卿摸摸鼻子,这些天相处,她也知道商涵薇是什麽性子,冷清瞭些,镜头裡放得开,可私下却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
转身欲走,却被商涵薇叫住。
“周与卿……”
“怎麽瞭?”
商涵薇看著她,抽瞭口烟,想瞭半天还是没说出来,“没什麽。”
“……”
周与卿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商涵薇半天,确定这位大影后不会再跟她说什麽瞭,有些迷茫地挠瞭挠脸,嘴裡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麽,叽叽咕咕转身就准备回厨房收拾瞭。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撞到许同舟端著东西出来,两个人差点撞瞭个满怀。
“你……”
“你……”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那什麽……我收拾一下厨房,一会儿你夜戏要用这地方。”周与卿也不知道哪裡来的一阵心虚,低著脑袋,飞快把话说完,侧身过去,隻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许同舟皱眉回头,水墨画般晕染出来的眼睛微眯,似是透过那背影,看见瞭什麽。隻是一时有些不确定,站在那裡想瞭好一会儿。
许久便笑开瞭,那张本就好看得形容不出的脸,像是蘸瞭夏日裡的热烈,是汹涌而来抑制不住的开心,恍似如愿以偿。
察觉心意
近九点的时候,有粉丝组织来探班。
周与卿那会儿正在看一场许同舟挨打的戏,许是天生的演员,一到镜头前面就跟换瞭个人似的,眼神都和平时不同瞭,透著一点自卑,简单纯粹,做菜的时候那种从心裡散发出来的兴趣,眼眸发亮,坚定又执著。
眉目流转间,都是戏。
多看几眼都会不自觉深陷入那双眼睛裡的世界。
他入戏快而深,哪怕周与卿明知道这是假的,都难以自控地被他带进场景裡,心下百味杂陈。
许同舟就那样一声不吭地被人“殴打”,身上脸上沾著灰带著伤。灯火昏黄如豆,飘飘摇摇,那双眼睛却始终看著散落在地上的锅碗瓢盆,所有的委屈、不忿、自卑、痛苦和坚持,从那双眼睛裡流出来。
像一击重锤,捶得周与卿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她就像是在这场表演裡看见瞭曾经的自己,那个努力挣扎,和命运抵抗的自己。
严季春突如其来一声“卡”,才把周与卿从记忆泥潭裡拉扯出来。
直到许同舟安静地拿著帕子过来,她才恍然惊觉,眼泪落瞭满脸。
许同舟正准备出声安慰,阿末凑过来小声道:“许老师,有粉丝来探班,就在片场外面。”
周与卿抽抽鼻子,自嘲有些矫情瞭,自己把帕子扯瞭过来在脸上胡乱蹭瞭蹭,提瞭提嘴角,“你出去看看吧。”
动作粗糙得像个男人。
“可你……”他到底是不放心,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周与卿哭,心尖上揪著发酸。
“我没事,还不是看你挨打看得……”周与卿语气嗔怪,湿润泛红的眼睛微微向上,轻瞪瞭许同舟一眼。
那一眼带著女儿傢的娇俏,扫过那泛酸的心尖,留下一阵酥麻。
“那我先出去看看,你回酒店休息。不早瞭,今天收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