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辛父收到风声-顾明成的事引起瞭市领导高度重视,并特地成立专案组对此进行调查。
眼看情形焦灼,辛父怕辛澈迟迟下不瞭决定,便自作主张邀顾明成来傢中商谈。
顾明成在去之前,已经猜到辛父会和自己说什么。他心裡明白,和辛父的关系始终是靠利益维系。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是被他用婚姻圈定的打工人。以前能给他鞍前马后地挣钱,这个老板自然是欢喜。可如今他没瞭用处,老板念及旧情的可能微乎其微,何况辛父的手段,顾明成是见识过的。
一场谈话,看似和睦实则暗流涌动。
辛父先是表露出无奈自责道,“明成啊,爸爸能力也有限。如今我又不在一线,很多事话语权就没那么重。这次帮不瞭你什么瞭。”
顾明成道,“爸,您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傢人,我知道您看我出事也于心不忍。”
他字裡行间无不提醒著辛父,大傢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想在这时候就把他撇干净。
辛父见状,绵绵一笑说,“那是自然,你和辛澈都是我的孩子,当父母的怎么能不为孩子考虑呢。不过明成啊,你很快也是要做父亲的人瞭,你有没有为你的孩子考虑过呢?”
顾明成装作为难,“爸,您这说的也是我的心病。我如果事业受影响,那辛澈怎么办,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呢?”
他这厢还在试图劝说辛父能再保全自己,没想辛父立马借坡下驴道,
“是啊,这个时候你就得想想,是保自己重要呢,还是保这个傢重要。明成,男人遇事就是得担起责任来,我打听过,就算真的定罪最多不过五六年。这中间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我帮你找最好的辩护律师,再多加打点,想来你在狱中表现良好的话,可能两年就能出来瞭。”
顾明成忍不住嗤笑,“难为爸替我考虑这么周全,不过,我要是被捕审讯时难保抗不住压力吐露出来什么...”
辛建军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淡然地看著他道,“明成,你上有老,下有小,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在的时候虽说辛澈和孩子我们自是会照顾,但...你妈妈呢?”
辛父说到这时,忽地抬手压上顾明成的肩头。
“你妈妈可就你一个独子。”
这话如同五指山落下,压得顾明成毫无还手之力。
辛父的意思明面上是在勒令他和辛澈划清界限,暗中更藏瞭另一层深意-要是顾明成不愿意抗下所有,出卖检举他的话,不仅自己难逃牢狱之灾,连他的母亲也会受牵连。
以要胁傢人的手段逼他就范,这种阴险的招数果然是辛建军的作风。
顾明成悻悻不语,辛建军又劝导道,“咱们成为一傢人也是缘分,你要是乖乖听爸的话呢,爸还能尽点仁义,但你要一意孤行,就不要怨爸爸瞭。”
话由至此,兔死狗烹这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辛建军的脸上。
顾明成看著他,心内一阵翻江倒海,他这时无比怨恨自己的父亲早逝,怨恨自己没有真正的靠山,怨恨辛建军将他拉入这趟浑水,更恨他要像扔垃圾一样把自己扔出去。
但他一时又找不到能与他抗衡的利器,隻得先忍耐著,假装答应下来。
辛建军看自己的威逼奏效,满意地又拍瞭拍他的肩,提醒道,“一周之内,和辛澈办好离婚手续。”
——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酝酿而生。
东子将顾明成被举报的消息带给谢司珩时他正在馀村东厢瓦房内替于婉华煎药。
于婉华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尿毒症引发的中枢神经紊乱导致她下肢越来越麻木,连正常行走也成瞭困难。加之常年透析削弱瞭她的体质。医生说如果再不进行移植手术,以她的肾髒,可能撑不过两年。
这一周,谢司珩都在陪著她。
东子踏入瓦房,就见谢司珩坐在一把藤制板凳上,用蒲扇慢慢扇著火,他肩膀下塌著,从背后看过去,背骨突出明显,像一根又细又利的弓弦。
比以前更瘦瞭。
东子叹瞭声,转到他面前。
谢司珩低垂著头,眼睛虚虚地盯著那团火苗,脚下还趴窝著那隻小花狗。
小花狗睡得香甜,前爪一蹬一蹬地像是做瞭什么美梦。
东子看著问瞭句,“你怎么把他也带来瞭?”
谢司珩抬起头松瞭松筋骨,又低下头看火,“不带来谁喂他。”
“你倒真和他处出感情瞭。”
东子抽出根烟,就著炉灶裡的火点燃,呼出团气雾,“几天没合眼瞭?”
谢司珩没答。
其实也不是没休息,隻不过入睡浅,每天不过睡个三四个小时就会自动醒来。
被他这么一问,困意莫名上涌,谢司珩抬手用手背擦瞭擦眼尾。
东子嘴叼著烟,蹲下身来,
“去睡会吧,药我来看。”
谢司珩不动,侧瞭侧身说,“没事,我熬得住。”
院落,有风刮过,树叶簌簌作响。
谢司珩控火的动作熟练,不多时,一碗药煎好,他用屉子细细将药渣筛过一遍,然后把熬好的药汤放在旁边晾凉。
东子隔著袅袅烟雾瞧他快印出痕的一双黑眼圈,忽然有点感慨。他想他刚见谢司珩那年,他才十八岁,一晃三年过去,那个桀骜稚嫩的少年不知不觉变得沉稳干练,但沉稳当中又夹杂瞭很多被现实打磨过的痕迹。
东子想到他父亲,又想到于婉华,心裡微微酸胀,起身从兜裡拿出一张卡摆到药碗旁边说,“这是我和缸子凑的,钱不多,但总归是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