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几乎可以断言,魏玠这毒已经无法解瞭,即便能制出解药,魏玠也等不到那天。
这话击碎瞭昭华那点希冀。
她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地望向魏玠,手心微微发潮。
连江神医都这样说瞭,他岂不是真的必死无疑?
可他看上去是那麽坦然,似乎料定这结果。
昭华垂下眼帘,像是要掩饰什麽。
少顷,她出声道。
“江神医,你请回吧。”
“是。草民告退。”
江神医走后,魏玠忽而握住昭华的手。
她的手是那样冰冷,不似在夏日,倒像是在严冬。
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温声安慰她。
“别多想。今日我隻想与你……”
昭华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沉痛又不解。
“你让我怎能不多想!
“你不惜命的吗?
“好,就算你不怕死,我怕,我不想欠你!”
她愤然起身,不知在气什麽。
见她这就要走,魏玠云淡风轻地说瞭句。
“隻是不想欠我麽,你就没有一点不舍麽。”
昭华的身形顿住,脸上强装出来的沉静冷漠,悄然出现皲裂。
她的唇微微发颤,瞳仁也在颤抖。
不舍……
当然会有。
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真心喜欢过的。
更何况,若非她设计他出使北凉,他也不会中千鸩之毒。
她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被区区毒药夺瞭命。
哪怕当初听说他中毒已深,她也相信,他会撑过去。
他府上有那麽多名贵草药,整个太医院都会救他,他身边还有白九朝那样的神医,他总不至于死。
所以,当得知他真的无药可救时,她的愧疚达到顶峰。
魏玠目光深邃地盯著她。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亏欠。
“昭华,你我之间,即便做不成夫妻,也能做好友。如今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瞭麽?”
他这话诚恳真挚,又透著股哀凉,叫人难以拒绝。
昭华思虑片刻后,还是回去坐下瞭。
她倒瞭杯茶,举起杯来,诚心诚意地说道。
“魏玠,我们有缘无分。这辈子不能在一起,隻当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还。
“你这毒因我而起,我会竭尽全力帮你。
“这杯,我敬你。”
她心中悲凉,将那茶喝瞭一半,反而更加苦涩。
魏玠听到的,隻有那句“不能在一起”。
他也喝瞭茶,宽袖遮挡之下,脸色稍显不霁。
昭华想要与魏玠和解,不想再与他斗下去。
他们若是能做好友,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麽久以来,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用膳。
陆从以为,今天主子心情好,身体必然有所好转。
可一回到魏府,主子就吐血瞭。
“主子,这,这是怎麽回事!”他惊恐地将人扶进主屋,大惑不解。
不是和昭华姑娘谈得很好吗?怎麽还会这样?
白九朝来给魏玠把脉,却反而被魏玠握住手腕。
他这个时候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瞭。
迷迷糊糊的,不知将白九朝当成瞭谁。
他眼中翻腾著沉戾的黑海,字句有力地说道。
“为何不能在一起!
“我要她……永远属于我。
“哪怕我死瞭,她也要记住我一辈子,心中不会再有别的男人。
“即便撑著这最后一口气,也要她回到我身边,为我送葬……为我守寡!”
第四百七十三章他的心魔
魏玠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不正常。
他隻当自己比别人执著一些。
正因为这份执著,从小到大,但凡他想做的,几乎没有做不成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连陆从都瞧出,主子现在很不寻常。
一旁的白九朝更是汗毛直立,震惊愕然地望著自言自语的男人。
这千鸩之毒,已将公子的心魔勾出来瞭。
“拿水来,把这药让公子服下!”白九朝迅速回神,有些哆嗦滴倒出一颗清心丸。
吃过药,魏玠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盘腿打坐,调整自己的内息,呼吸绵长平缓。
陆从擦瞭擦额头上的汗,心有馀悸地不敢走。
宁无绝领著黑童过来,本是想跟魏玠辞别的,却见裡头乱哄哄,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是怎麽瞭!”宁无绝左顾右盼,注目在魏玠身上。
屋裡没人回答他,他指著魏玠问衆人:“怎麽著,他又犯病瞭?”
宁无绝心裡直打鼓。
魏玠今儿出门前还满面春风,这会儿又像被人重伤不治的样子,实在是世事难料。
金伯侯府。
昭华收到舅舅的来信。
那信上记录著母后的近况,还有她平日裡的一些言行。
可以见得,母后恢複得越来越好瞭。
她等不及想见母后,隻是,皇城这边还有诸多危险。
突然,昭华抬眼看向窗外,感觉有双眼睛正盯著自己。
不一会儿,阿莱进来瞭。
“公主,收到确切消息,九皇子已经安然离开大漠。”
昭华示意阿莱去关窗。
随后,她又问:“太子那边可有什麽动静?”
“太子殿下正在围剿山匪,在当地深得民心,目前还没有听说他要回皇城。”
前世,昭华与太子并无多少恩仇。
他最多是明知自己母妃的所作所为,选择冷眼旁观,包庇生母。
但这麽一个人,正是贵妃最大的靠山。
一个早晚会登基的储君,才是联合贵妃一党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