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雁书安静下来,翠微以为她没事瞭,正要拿起针线,忽然听见虞雁书提高声音:“我阿娘才不是……”
翠微怔住,意识到虞雁书不是在做噩梦,门外恰在此时传来询问。
“翠微娘子,你睡瞭吗?”
是薛夫人,翠微整整衣襟,去开瞭门:“还没睡呢,大晚上的夫人怎麽来瞭?”
薛夫人面露歉意,牵著女儿往前走瞭一步,探头向裡张扬:“阿鱼人呢?”
“她睡著瞭,是有什麽事吗?”
“今天九娘回去大哭不止,我问瞭才知道,原来是跟你们傢阿鱼闹瞭矛盾。”
翠微皱起眉头,想到虞雁书的反常之处,正要开口,却听薛夫人道:“我这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说瞭不该说的话,翠微娘子你可千万别往心裡去。九娘,快给翠微娘子道歉。”
小九娘脸上挂著泪痕,闻言又滚落几滴眼泪,抽噎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说瞭。”
翠微心中柔软,松开眉头,擦去小九娘的眼泪:“好孩子,没事的,明天我让阿鱼去找你玩。”
送走两人,翠微回身关瞭房门,靠住门框缓缓坐下,看著睡梦中的虞雁书,她的眼睛酸得厉害。
不用多说,她已经能猜到发生瞭什麽事情。
虞夫人不想让她好过,打发她到乡下庄子自生自灭。可是虞夫人不知道,出身低微并不意味著道德低下,尽管也有风言风语传来,但庄子裡的人从来不曾为难她,反而给瞭她和虞雁书诸多照顾。
她在虞夫人那裡没得到的信任,在这裡反而得到瞭。
当初翠微奉命照顾虞连山的起居,尽职尽责地向他转达虞夫人的关心问候,不成想落在虞连山眼裡,竟成瞭翠微欲拒还迎,蓄意勾引。
事后虞连山又恢複瞭风度翩翩的模样,手执书卷,目不斜视道:“这不正是你一直以来的目的麽?等我考取功名以后就给你个妾室身份。”
大夫早已说过虞夫人胎像不稳,翠微不敢告诉她发生的事,偷偷出府买瞭避子药服下,可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怀上瞭虞雁书。
感受到腹中胎儿跳动的那一刻,翠微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体内孕育,她曾想要将其扼杀,可是小生命很顽强。翠微心软瞭,她没法再去杀第二次。
从那时起,翠微就知道自己瞒不瞭多久。
果不其然,虞夫人发现瞭她有身孕,怒火攻心,早産生下女儿。
翠微想要解释,可是看著虞夫人的眼睛,她就知道自己解释不清瞭。虞夫人眼裡全是对她的恨。
翠微平静地接受瞭虞夫人对她的处置,怀著虞雁书出来到乡下庄子,一个人生下女儿,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
翌日,虞雁书悠悠转醒,昨天的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瞭,翠微又来叫她吃饭。
虞雁书答应一声,起床穿衣梳妆,镜中女郎亭亭玉立,正当妙龄。
“阿娘,我出门瞭。”虞雁书已经不是跟在翠微身后的小尾巴,不过每次出门之前她都会告诉翠微一声。
庄子裡的作物长势不好,薛夫人不知问题出在哪裡,看见虞雁书过来顿时欢喜地向她招手:“阿鱼,有你在我就放心瞭。”
虞雁书擅长农事,这些年帮著解决瞭不少问题,是庄子裡的定心丸。检查过后,虞雁书问薛夫人:“这些田地是不是才浇过水?”
“是呀,天不下雨,费力引瞭河水进来。”
“大水漫灌,还未浸入田地深处又被太阳给晒干瞭,表面的土板结成块,所以作物才长不好,需得松土之后少量多次浇水。”
“原来是这样麽?”薛夫人心头阴云散去,拉住虞雁书的手,邀请她中午去自己那裡用饭。
“阿鱼!”九娘匆匆赶到田裡,气喘吁吁道:“你快回傢看看,你阿耶派人来瞭!”
阿耶,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虞雁书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九娘急道:“就是虞尚书呀!”
虞连山送来书信,请翠微和虞雁书一起回府。翠微蹙眉盯著送信的人,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可以不恨虞夫人,可她恨虞连山,时隔多年,他又想做什麽?
回府之后,虞雁书得到瞭尚书千金的虚名,付出的代价却是远赴灵州,嫁给罪人越重霄。
临行那日,虞雁书身著嫁衣抱住翠微:“别担心阿娘,我一定会再回到你的身边,带你离开虞傢。”
翠微捧住女儿的脸:“阿娘等你。”
虞雁书踏上前往灵州的船,晟京渐渐离她远去。
然而再一掀开门帘,她竟然到瞭那间小院,杀手射来一箭,正中她的左臂。
“阿鱼!”翠微接住女儿软倒在地的身体,虞雁书冷得心肺欲裂,忍不住问:“阿娘,我会死吗?”
“当然不会,阿娘在呢。”翠微转身端来一碗汤药,舀起一勺吹凉,小心递到虞雁书嘴边,“来,把药喝瞭。”
汤药苦涩刺鼻,闻之欲呕,虞雁书怎麽都咽不下去:“阿娘,我不想喝。”
翠微叹气,似乎拿她没有办法:“你不喝药,就再也见不到阿娘瞭。”
虞雁书心头惊惧,再一细看,翠微的身影竟然真的慢慢淡去,偏偏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阻拦不得,急道:“阿娘别走,我这就喝。”
汤药终于被虞雁书咽瞭下去,满庭芳长舒口气,为她擦净唇上药渍。
越重霄左手腕上缠著绷带,侍立一旁,目光凝住女郎睡颜:“她会没事吗?”
满庭芳放下药碗,搭住虞雁书的脉搏,总算不再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