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地,侧腰被球棒顶瞭一下,转过头去,谢之殃偏著头,有些好奇地看著他。
迟欲的视线下落,从谢之殃的脸转移到他手中那根用来碰自己的的棒球棒上。
那根球棒上还沾著血呢。
“我在想,”迟欲别过脸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雪人藏到哪儿去瞭。”
“她没有藏起来,”谢之殃轻声说,“她没有那麽聪明。”
“那她为什麽一直没有出现?”
还以为那个雪人是意识到李老师出事所以藏起来瞭呢。
“跟我来。”
谢之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著迟欲走瞭一条小路,穿过小树林和花坛,绕到瞭一道建筑物后面。
迟欲发觉这裡的景色有些眼熟,在嗅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腥臭味道之后恍然大悟,这裡是食堂后方。
食堂后的大垃圾桶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循著声音找过去。
途中经过半开放的后厨,迟欲还翻窗进去偷瞭把砍骨刀和一个不鏽钢食盆。
他们离声音越来越近。
然后在食堂后方的一个狭窄过道裡,隔著一大堆垃圾,正看到最裡面那个一人多高的厨馀垃圾桶裡露出半截蠕动的身体——
迟欲有一瞬间想要上前,但是视角转换,很快发现那不过是被塑料袋遮住瞭腿部赤红色皮肤的雪人。
它的整个上半身都埋进瞭垃圾桶裡,留在外面的腿被垃圾袋遮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幸存者。
雪人看上去饿极瞭,对著垃圾大快朵颐,丝毫没有意识到不远处的两人。
谢之殃似乎早有预料,他的语气甚至有些笃定:“看吧,就在这裡。”
“她很容易肚子饿。”
所以在回到杂物室的途中绕瞭个远,跑到瞭食堂。
“这裡不是有很多新鲜的吗?”
迟欲隐晦地问。
这裡的冷藏库裡应该装满瞭谢之殃的那些同学和同学傢长的尸体才对。
“我说过瞭,”谢之殃掂量著手裡的棒球棒,语气平淡,“她没有那麽聪明。”
“尤其是在饿肚子的时候。”
“那挺能吃啊,”迟欲随口道,“明明才啃完一根腿呢。”
离他在监控裡看到雪人拿著人类残肢用谢之殃的脸下饭的场景发生过去才不过一个小时不到,这傢伙就又饿瞭。
谢之殃语气淡淡地说:“喂不饱的。”
“是吗,”迟欲点瞭点头,然后不经意地问,“那为什麽没有立马吃掉你啊?”
这回没有听到回答,因为谢之殃已经踩著垃圾袋朝著垃圾桶走瞭过去。
迟欲从口袋裡摸出瞭打火机,朝空中扔瞭两下又握紧在手心,然后叹瞭口气,自言自语道:“怪啊,真怪啊。”
这个谢之殃好怪,雪人也好怪。
说实话,这个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传染病就瘫痪的城市也很奇怪。
全都奇怪。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谢之殃和那个雪人一起烧死在这个垃圾堆裡啊。
但是那两句话又时刻盘旋在脑海,什麽安全的基地,什麽真心的眼泪。
难道那其实是我内心深处最最真实的想法吗?
不太可能吧。
迟欲不记得自己有那麽好心过。
谢之殃已经走到离雪人十分近的地方。
雪人动作一顿,似乎此时才终于意识到有人靠近。
它从垃圾桶裡钻出来,那张大嘴边缘还露出一截腐败的死鱼尾巴。
谢之殃默默地看著它,然后抬起手,把那截棒球棒举起来抵住雪人的胸口。
啪嗒一声,那截鱼尾巴从它嘴裡掉瞭出来。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竟然露出瞭类似悲伤的表情。
那个雪人大概是能从棒球棒上沾染的血迹意识到它的人类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
迟欲还在旁观。
他并不惊讶雪人似乎还留存有一定的人性,隻是没有想到仅仅是通过气味,雪人就能自己思考并且得出结论。
是基于动物的原始本能呢,还是说雪人有时候还是有脑子的、能够自主思考呢?
那麽雪人不攻击谢之殃,是出于本能还是思考的结果呢?
谢之殃和雪人之间进行著某种无声的交流。
迟欲突然不想旁观瞭。
他察觉到哪裡奇怪瞭。
谢之殃是很奇怪,但是他的奇怪之处不在于意外的成熟和冷静——
他奇怪在他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和迟欲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谢之殃从来没有说过他要和迟欲一起猎杀雪人,他隻是说要先离开那间装著李老师尸体的杂物室。
谢之殃似乎已经和雪人停止瞭交谈。
前提是他们如果真的有在进行某种交谈的话。
迟欲转身就跑,他真想给自己一脚,还搁这儿搞人类观察,还在这儿思考雪人,他把雪人和谢之殃当戏看,殊不知自己才是站在戏台子上的人。
雪人既然能够从血迹闻出父亲遭遇不测,那怎麽就不能循著气味追杀带有父亲血液气味的人呢?
谢之殃自己倒是干干净净的,自己身上却被他蹭上瞭血。
身后是垃圾被撞倒、垃圾袋被撕裂的声响。
迟欲拿出瞭跑百米接力跑的冲刺速度,风呼呼地灌入喉咙,他感觉自己的肺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的一百米成绩不怎麽样,上学的时候在男生中间隻能算中等。
依照这个速度,要不瞭半分钟,他就会被雪人追上,然后成为它新鲜的小点心。
迟欲,当妈未半而中道崩殂——
惩罚关卡:甜蜜傢园(9)
不是, 这才续命第一天啊,现在死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谢老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