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那根大妹从圆脸乘务员那裡换到的红色手绳, 手绳上的红豆不知道为什麽, 颜色愈发鲜豔瞭,红得晃眼。
有人拿走瞭他的绿色手环。
而相应地, 对方留下瞭一个用作补偿。
而且很贴心地留下瞭包装盒来解释说明——这个解释说明并不是说盒子裡有留言, 而是这个盒子本身原有的産品介绍就已经说明白瞭这是怎麽一回事。
那是一个提供给来探视的傢属用的“参观手环”。
盒子上写著,佩戴该手环者可以享受部分权益,使用部分设施, 食饮自费。
这敷衍的说明就差没把黄色手环就是绿色手环的青春荣耀版给写在上面——“贞寡村”对入住的客人很亲切友善,但是对于来探视的人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欢迎的态度。
谢之殃拿走瞭迟欲的绿色手环——他需要更多的权限。
为什麽?
迟欲本来不想带那个黄色手环, 但是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如果没有佩戴手环, 连门都打不开。
在这个地方,没有手环, 和空气没有什麽两样。
迟欲隻能回去戴上瞭黄色手环。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餐厅瞭,一方面是他很明确地知道黄色手环是不能享受免费食饮的,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经过昨天的食堂之行,他现在对这个地方的食物敬而远之,不敢下口。
迟欲随意逛瞭逛,主要在厨房附近打转,他希望能打发时间,一直等到正午,然后第一时间赶到厨房。
大妹既然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那麽他就不能什麽都不做。
隻是,大妹希望他做什麽呢?
参与料理烹饪?还是上桌吃席?或者他们可以趁乱逃跑?
那麽,这个乱,从何而来?
迟欲因为一直在厨房附近晃悠,被几个路过的人当做是饿肚子,贴心地表示可以给他买点吃的——
换做之前,迟欲可能还会头疼,不知道怎麽拒绝别人的好意,这裡的住户好像都十分友善,他不好意思伤别人的感情。
但是现在,迟欲不需要编什麽理由,隻需要抬起手,展示给对方自己的黄色手环。
对方友善的面孔就荡然无存瞭。
“贞寡村”的住户们团结友爱,同时十分排外。
对于探视者,她们没有太多好脸色。
迟欲觉得这样轻松很多。
所以他可以一直在厨房附近晃悠,直到——
谢之殃找来瞭。
回过头,看到谢之殃的时候,迟欲松瞭一口气。
谢天谢地,谢之殃没有再穿裙子什麽的,而是穿瞭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我就说嘛,女装也有很多款式,”迟欲说,“你为什麽非要穿那麽吓人的套装?”
“我也跟你解释过瞭,那是这个角色的基础默认套装,我没得选。”
谢之殃不给他教育自己的机会,话锋一转,又把矛头指向迟欲,“你昨晚是不是都没怎麽听我讲话?”
迟欲眼神飘忽:“……啊,我想起来瞭,你好像是说过……”
其实实际情况是,他确实没有怎麽听谢之殃讲话。
他沉浸在一一种淡淡的忧伤中,虽然没有哭鼻子,但是迟欲整个人的氛围是潮湿忧伤的,迟欲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泪流成河瞭。
但是眨眨眼,眼睛还因为干涩而有些不舒服。
他好像失去瞭流泪的能力,而这是一个人所拥有的最简单直接、且衆生平等的宣洩情感的权利。
迟欲觉得自己似乎被剔除瞭这个范围,变成瞭一个怪人。
他不被允许强烈的感情波动或者悲伤愤怒,隻能自己痛苦地把这些情感装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
迟欲当时脑子裡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形容词:像是深渊一样。
深渊。
这个词语几乎是瞬间摄住瞭迟欲的灵魂,让他失去瞭所有感官和思考的能力,进入瞭一个无感知的、凝滞的空间。
事后,迟欲给自己的这种状态下瞭一个定义:
走神。
他走神瞭。
自然而然地没有听到谢之殃说的话。
谢之殃似乎是说瞭很多话,包括他是怎麽和那个眼镜男决斗的,决斗的时候使用瞭什麽道具、他们之间展开瞭怎样的交谈和妥协。
是谁向谁妥协呢?
记不清,好像提瞭一下,但是迟欲没听到。
谢之殃还说瞭自己是怎麽闯入这个游戏的。
“闯入”。
这个词语在不经意间钻进瞭迟欲的耳朵,让他有那麽几秒钟的回神,听到谢之殃说,他就像以往一样,定位瞭迟欲的游戏地址,然后花钱黑进来瞭。
靠,什麽叫做和以往一样?
迟欲心想,我就知道不可能这麽巧的,不然怎麽每次我老公都是你,这世界所有的双排都是故意为之,巧合撞车可能撞一把,但不可能连著撞。
谢之殃还说,预言中的景象越发模糊,似乎已到尽头。
迟欲不太喜欢谢之殃说这种神神叨叨的话。
他的思绪如浮萍漂泊,渐渐被雨水打落淹没,在无边际的河流中央腐烂融化——
“些薑。”
迟欲隻记得自己喃喃自语,然后就沉沉睡去。
迟钝如迟欲,也能意识到可能“些薑”这个名字,对自己意义非凡。
但是敏感如迟欲,也能意识到谢之殃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的漠然。
谢之殃表现得很在意自己的这个名字,但是又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名字。
他不在意被叫这个名字,隻是低著头,手掌抚过迟欲的面颊,柔声道:“嗯,睡吧。”
他应瞭,他承认自己就是些薑瞭。
哎,不对,什麽承认不承认,不就是本命和游戏ID的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