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欲的脸在日光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玉一样的光泽,明晃晃的,温润剔透,温和却又透出一丝冷漠疏离。
谢之殃虚著眼睛看他。
有时候真不知道迟欲是在恃宠而娇,还是隻嘴贱喜欢伤人。
抑或两者都有。
谢之殃觉得可惜,明明在深渊裡,第一次见面,迟欲还美好得像是一个天使——现在却……
不过深渊裡本来就没有天使,不是吗?
充其量,隻是长得漂亮些的恶魔生物。
就跟自己一样。
好半天没动静,迟欲觉得不太对劲,悄悄睁开一隻眼,用眼角馀光去窥探谢之殃在做什麽,却没有看到人。
迟欲猛地坐起来,四处张望,搜寻谢之殃的身影。
真是见瞭鬼瞭!
这谢之殃怎麽一眨眼就没影儿瞭?
难道是说话太难听,给他气得蒸发瞭?
不能吧,谢之殃是那麽脆弱的主儿?他自己那张嘴、平时比起迟欲的、不知道刻薄到哪裡去瞭,竟然也会因为一句话而把自己气没瞭?
不,绝不可能!
迟欲站起来,在穿上绕著圈儿地找人,本就不大的船因为他的慌乱而摇摇晃晃,在静谧的湖面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迟欲不太习惯这种摇晃——身体还沉浸在十日谈裡的那段漫长的压抑的船程之中,连日累积的晕眩感终于让他失瞭平衡,脚下一滑,跌入瞭水中。
哗啦啦一声,迟欲追下船,砸出瞭半人多高的大水花。
与此同时,目的得逞的谢之殃从船下钻出来,抬手撩瞭一把湿漉漉的黑发,笑著道:“哈,这不就有意思瞭吗?”
但是没有等到回应,没有人叽哩哇啦地乱叫著扑出水面报複地朝他泼水,也没有人大叫著谢之殃你有毛病吧我下次再跟你出来我是狗。
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谢之殃扶著船边的凹槽,缓缓搜寻。
“喂,迟欲,”谢之殃推开身前的水波,试图游到小船的另一侧,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学我有什麽意思?别闹瞭,出来吧。”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谢之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瞭。。
他闭气,一个猛子扎入水裡。
碧波之下,隻有随波飘荡的水草和不知道什麽时候放生的还没有长大的小鱼苗。
没有迟欲。
谢之殃心裡一沉,钻出水面,抹瞭一把脸上的水,放眼望去,湖面平滑如镜,湖边芳草萋萋,远处山影青葱,天际碧蓝如洗。
可是哪裡都没有迟欲。
谢之殃沉著脸爬上瞭船,
船身轻微地摇晃著——不远处,在不易察觉的水面下,有一串泡泡咕嘟嘟冒出来。
谢之殃转身,弯腰从船篷中拽出瞭什麽东西。
冷不丁的,像是水鬼一样,有隻不知道从哪裡钻出来的手猛然突然攥住他的脚踝。
“喂!”
迟欲有些急切地钻出水面,扑倒森*晚*整*理船边,制止瞭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想干嘛啊?”
迟欲仰起脸,问。
谢之殃回过身,俯视著他。
逆著日光,迟欲有些看不清楚谢之殃的表情,他笑著双手撑著甲板想要爬上来——
扑通一声。
这是谢之殃一脚把他踹下去瞭。
迟欲人都傻瞭。
“谢之殃你有病啊?!”
然后就开始瞭一轮迟欲爬船、谢之殃踩他手把他往水裡踹的追族战。
迟欲精疲力尽,忍无可忍。
大吼一声,把谢之殃拉下瞭水。
然后又被谢之殃抱著头按在瞭水裡——迟欲愤怒地挣扎,挣扎不出来,干脆潜入水裡,抱住谢之殃的腰把他拽进水裡和自己一起呛水。
两个人你按我拽,你来我往,一句话没说上,湖水倒是喝瞭半肚子。
迟欲好不容易占瞭上风,把谢之殃按在瞭水下,他趁机钻出水面,八辈子没呼吸过新鲜空气一样急促呼吸著,一抹脸上的水,骂道:“谢之殃你真是脑子有问题……”
话音未落,谢之殃灵活得像是隻鱼一样从他手下挣脱,哗啦一声,猛地从水底下钻出来。
迟欲下意识地闭上眼屏住气,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溺水。
他小心地睁开眼。
面对著的是谢之殃一张湿漉漉的脸。
迟欲莫名有些心软。
伸手抹瞭一把谢之殃脸上的水,却忘记自己手也是湿的,还不如不抹,把水都弄谢之殃眼睛裡去瞭。
“啊,不好意思……”
“你故意的。”谢之殃平静地揭穿事实。
他的眼睛因为进瞭水、不受控制地频繁眨动,迟欲看瞭觉得很好笑,右手托著谢之殃的脸颊,大拇指缓慢地在他眼下移动,轻柔却有力地拭去他眼角的水珠。
“我问你,你刚刚想干什麽?”
“拿电网,把你电出来。”
“啧啧,真是没有环保意识……你想把我电死是不是?”
“你敢玩消失不要我的话……”谢之殃似乎是冷笑瞭一声,又像是咬牙切齿,低声道“……那倒不如你在我们感情还好的时候死瞭来得让我高兴。”
“……”
迟欲说不出话。
他相信这是谢之殃的真心。
迟欲检讨瞭一下自己,谢之殃是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自己不应该这麽戏弄他。
但是退一万步讲,安全感这个东西,本身就很不安全不是吗?
谢之殃应该自己检讨自己,不要那麽敏感,也不要整天想些玉石俱焚的东西。
但是迟欲也就是想想,他知道,如果自己敢对谢之殃说些爱是放手给人自由的话,谢之殃一定是以为他出轨、然后不由分说就要拉著他殉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