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瞭笔，不顾学生，不顾宣佈下课，不顾会惊世骇俗，身影一闪，瞬时消失在教室。
叶凌就倒在离西门不远的地方。
萧渊很快就找到他。
他躺在地上，身下好多血，周围围瞭一大圈人，但没人敢碰他，都在等著救护车来。
萧渊抱起他的时候，还有许多人要阻拦。
但他们当然是拦不住的。
萧渊抱著叶凌，很快闪出人群。
他速度很快。
但他已不晓得看路，全凭本能，找到一个黑暗僻静的所在。
“萧渊。”终于停下时，叶凌叫他。
“我在。”萧渊声音平静又镇定，“别怕，乖，很快就好。”
他咬破自己的手腕，把手腕递到叶凌口边：“吸一点，听话。”
叶凌不吸。
叶凌眼裡有水光。
“哪裡疼？”萧渊轻柔抱著他，心裡痛得想杀人，“乖，不要哭。”
“好浪费。”叶凌特别委屈，做人这麽久，第一次掉眼泪，“我攒瞭好久。”
他一管一管的，攒瞭好久的血，一下子流瞭那麽多，一点都没给萧渊喝到。
还有，这也太突然瞭，他，他还没准备好要走。
“剩下的不能浪费瞭，你快吸。”叶凌说著，直勾勾看向萧渊：“我要走瞭，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不要走。”萧渊把手腕的伤口划深瞭些，又塞向叶凌口边，手腕颤抖，声音破碎：“求你，不腥的，吸两口就好。”
“我必须要走瞭。”叶凌避开他的手腕。他知道萧渊想做什麽，可是他不能留下来。
“我的钱包裡，有张卡片，可以刷开办公室的密码柜，裡面，冰柜，血……给你。”
靠元灵，叶凌才留住这个身体最后一点生机，现在元灵快散瞭，他抓紧时间交代。
“小狼和宝宝……拜托你……十八岁。”
视线有些模糊瞭，他费力看向萧渊，眼神有歉疚，有眷恋：“再见……我等你……男朋友。”
他说著，积攒瞭一世没舍得用的神识，突兀倾注向萧渊大脑，控制著他，咬向自己脖颈。
他得被他“吸食”而死。
再见，男朋友。
*
“少爷，小少爷，起床瞭。”清晨，梁迁叫醒小狼和宝宝。
两个小少爷都很乖，很独立，洗漱刷牙全不用人催，衣服也自己穿得整整齐齐。
唉，就是这一身黑，看得人心疼。
今天是叶医生的周年祭。
先生当初不肯给叶医生办葬礼，坚持说他没死，选墓地、下葬这些事，都是他梁迁带著两个小少爷操办的。
今天周年祭，怕是先生也不肯参与。
但很意外，他们准备出发时，萧渊下楼瞭。
他陪著小狼和宝宝去瞭墓地。
两个孩子去祭拜，萧渊却根本没有靠近。
那裡面不是他。
萧渊伸手，从口袋裡摸出一个钱包。
钱包裡没有卡，也没有钱，隻有一张双人照片，和一张字条。
字条是当初登记结婚时，萧渊写给叶凌的那张。
看到他的钱包时，萧渊才知道他一直留著。
傻瓜。
萧渊摸瞭摸照片上那人闪亮的眼睛。
一年瞭，小狼八岁瞭，再过十年，就去找你。
“山！”宝宝忽然出声。
“什麽山？”小狼问。
“庙会的山！哥哥，牌牌！”宝宝指著不远处的山，著急地说。
小狼忽然反应过来。
他看向萧渊。
萧渊撑著伞，望向那座山。
很快，一大两小，旧地重游。
有太阳，萧渊看不清，他把小狼举起来，让他在老槐树上，找当初叶凌挂上的许愿牌。
很好找——因为他写的字最多。
小狼把许愿牌摘下来，抹瞭把眼睛。
“写的什麽？”萧渊把小狼放下，哑声问。
宝宝也瞪著大眼，一眨不眨看著小狼。
小狼看他们一眼，低下头去，看著木牌，念出声来：“槐树兄，你好，兄台枝繁叶茂、气度不凡、一表树才——”
笨蛋哥哥。
小狼顿瞭顿，才继续：“听说树兄很灵验，请你保佑我傢小狼和宝宝开心健康，这辈子开心健康，下辈子——”小狼声音哽瞭哽，“下辈子也要开心健康。”
“保佑萧渊平安顺利，一辈子晒不到太阳，吃不到大蒜。”
他不怕吃大蒜，那是电视裡演的……萧渊攥拢手指。
“保佑我心愿达成，所有朋友平平安安。”
“还有，这个世界挺好，祝所有人一直这麽好。”
“不过，你要是顾不过来所有人的话，还是先保佑我前面说的人好瞭……”
“哇”的一声，宝宝忽然哭瞭：“我要哥哥回来！”
“会回来的。”萧渊给他抹瞭把眼泪，抱起他，像一年多前一样，往山下走去。
不过这次，牵著小狼的是梁迁，没有人，再言笑晏晏，走在他前面……
经过寺庙，那位测字先生还在，看见他们，拱瞭拱手，嘴裡念念有词：“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什麽胡话，这裡既不是江南，也没有落花。
梁迁摇瞭摇头，跟上萧渊。
那枚许愿牌被他们带回傢，挂在瞭餐厅的隔断上。
一年又一年，每当木牌上的字快要褪色瞭，小狼和宝宝就会一起把它们描一遍。
渐渐地，他们不再把伤心挂在脸上瞭。
他们学著像他一样去吃，去玩，去笑，去爱世界。
小狼十八岁那天，萧渊把很多个慈善基金的管理权限交给小狼：“是你哥哥的，替他好好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