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屿丞也曾追问那个给他讲故事的人,为何胡拓一片丹心不能得到善终,君臣恩义又算什麽?师父那时隻是笑瞭笑,反问他,若他是胡拓会怎麽办?
当年那个孩子尚且稚嫩的声音,穿过时间和山川,再次回响在耳边。
“不愚忠,不愚孝,届时心中所想,便是答案。”
重林远横眉,“照你所说,若父不慈,君不仁,你便要不忠不孝瞭!”
商屿丞反问:“有何不可?”
重林远将桌案拍的啪啪作响,“这些歪理邪说是谁教你的?”
与之相比,商屿丞轻松又坦然,“我所言所行都是我心中所想,这与我师从何人并无关系。七国可以并立,文化可以兼容,为何礼教不能□□衆傢之长?博士所教授的政治和学术并不该隻是一味的继承,融合自己的见解,不断突破,才能培养更多的人才。”
重林远看著他半晌,被气得笑瞭。
此时,穆监事来瞭,铁青著一张脸,一连点瞭六个人的名字,又丢下一句,“都跟我去学正堂。”
江俞一听这些名字,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定是他们赌马的事,被好事者告瞭密。
他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毕竟法不责衆,真要罚,还有挑事的人在前面挡著呢,他和楚元宥顶多算从犯。
学正堂内
白司业也被请瞭过来,此刻坐在首位,之后下面依次坐著另两位监事,重林远也被一并请瞭来。
旁人都垂著头,一副“知错并忏悔”的样子。
隻有商屿丞站的端正,也就格外显眼。
因为,商屿丞真不觉得这是什麽大事,说白瞭就是几个少年的意气之争,说大不大,说小也小。还是对方挑衅在先,哪会重罚,训斥一下足矣。
当然这是在无人告状之前。
此时情况不一样瞭,五傢联名上折子到御前,说博贤学子品行不端,聚衆赌博。
穆监事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直接冲到上舍把人带瞭过来。
经过一番瞭解,事情脉络清晰,对方挑的头,商屿丞架的火,其他五人就是受不住诱惑的从犯而已。
但是对于该如何处罚,三位监事发生瞭分歧。
穆监事觉得此事不容姑息,必须严肃处理。
宋监事和周监事则认为法不责衆,更何况此事并没有造成不良影响。
几经争辩,仍是无果,目光投向一直不曾说话的另外两人。
白司业好整以暇的垂眸品茗。
重林远则是不发一言,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来旁听的。
穆监事心中暗骂,看著下面乌泱泱一群人,冷声道:“罪魁祸首站前面,从犯站后面。”
丹鸣看瞭谭飞一眼,他们是动,还是不动呀?
动瞭,会不会显得没义气?
紧接著便看到,商屿丞率先向后退瞭一步。
其他人见状,齐刷刷的都跟著退瞭一步。
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锅,先退瞭再说。
穆监事见状,气得脸色铁青。
重林远嘴角抖动,似是想笑却又生生忍著。
他清瞭清嗓子,换瞭一种说法,“挑起这件事的人主动站出来。”
这此,其他人不用提醒,又向后退瞭一步。
江瑜看到依旧和他并肩而站的商屿丞,以眼神询问:你退什麽?你不是主谋吗?
商屿丞摊手表示无辜:我是被迫的。
江瑜就差对天翻白眼瞭:大哥,所有人裡你最不无辜瞭,好吗!
显然不止他一人这麽认为,穆监事指著商屿丞,气道:“商屿丞,你退什麽退?这件事难道不是因你而起吗?”
江瑜适时的推瞭他一把,商屿丞踉跄一步站到瞭衆人之前。
商屿丞站定,语气恭敬的说,“穆监事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穆监事被他的话气笑瞭,“这事明明白白,你还要我说什麽?”
商屿丞一脸无辜道:“定罪之前,不用先审一下的吗?”
穆监事:“······”
这话颇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其馀五人:“······”
头一次见有人敢这麽明目张胆挑事的。
穆监事按流程问:“你有什麽要说的?”
商屿丞思索片刻,好似真的在想该如何解释今天的事,然后,大傢听他中规中矩的回答,“诸位公子的骑术还不错,有些不足之处,但整体瑕不掩瑜。”
穆监事:“······”
穆监事指著他,气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你真是毫无悔改之意,去裡面面壁,再把院规抄一百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瞭!”
商屿丞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我真的不知道错在哪瞭,就算抄完院规,我还是不知道错在哪瞭。不如这样,穆监事您直接告诉我好瞭。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丹鸣差点惊掉下巴,他愣是在商屿丞的言语间读出瞭“你不说我就不抄,你说瞭我也不一定抄”的意思来。
穆监事把一本院规拍在桌子上,“博贤学子禁止参与赌博。不止是钱,和赌相关的一切都禁。”
商屿丞声音不大,但语气格外坚定,“我们没有赌,就隻是切磋。”
穆监事不顾形象的翻瞭个白眼,“你骗谁呢,你收瞭人傢八百两的赌资?”
商屿丞再次用上之前忽悠其他人的那番说辞,“那是奖励,适当的奖励可以鼓舞人心。”
其他人内心鄙视:鼓舞别人,奖励你自己。
穆监事气结,“赌就是赌,就算你把它说的再义正言辞,也改变不瞭它的本质。”
商屿丞勾唇,反问道:“敢问穆监事,可知来年院试有几人能入仕?明年秋收能得几成?”